第179章 皇帝召見

發佈時間: 2022-11-02 16:5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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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林志遠參加陛下。」

 「起來吧。」惠帝看著跪在階下的林志遠,記憶回到了當日殿試的時候,這個年輕人的策論,寫得也是極好的,只是大抵是年紀太小,比不上甲榜前三的行文更為老辣,但他卻是今年金科進士里前十名中,年紀最小的一個人,如今也不過弱冠之年。

 「朕聽聞,你是陵陽人士,家住太平鎮上林村。」

 「回稟陛下,臣正是陵陽太平鎮上林村人,自小便在上林村長大。」

 惠帝點了點頭:「前兩日,太平鎮有兩位百姓上京,登上登聞鼓樓,擊鼓鳴冤,所為便是桃花江堤壩崩潰,包括上林村在內的村莊被淹沒一事,你既是上林村的鄉民,可知此事?」

 「臣知曉。」

 「既然你也知曉,對此事,如何看?」

 林志遠恭敬道:「臣自小住在上林村,桃花江便在村后不遠處,臣年紀小的時候,卻是也曾去過桃花江玩耍,對堤壩那高高的泥土牆,非常熟悉,本次堤壩崩潰,亦在意料之外,臣得知村莊被淹沒,心中感到非常沉痛,林家的祠堂,便建立在上林村內。」

 宗廟被毀,祠堂被淹,是大事。

 惠帝嘆氣,聲音蒼老道:「這是朕的過失。」

 林志遠立刻跪下,垂頭道:「天災難預測,又豈是陛下的罪過,便是有人之過,亦是修壩之人的過錯,陛下愛民如子,五年前便大量撥款修復堤壩,為此,桃花江下游段百姓方能免受水災之苦,過上好生活。」

 惠帝聞言,盯著林志遠看,沉默了好一會兒,而後輕輕笑了一聲:「你起來吧,上京擊鼓的那兩人,那位叫做雲莞的姑娘,朕聽聞,你與她關係匪淺。」

 說起雲莞,林志遠的唇邊,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回稟陛下,正是如此,微臣小時候與阿莞一道長大,時常串門,只是長大了,關係才不如從前那般親密,但微臣一直將她當成鄰家的妹妹一般對待。」

 「哦?既如此,你必定十分了解這位雲莞。」

 「秉性倒是知曉不少,阿莞性格原本乖巧聽話,從不忤逆父母,只是前兩年生了一場病,之後,不知為何性情大變,幾番與微臣因為誤會起了爭執,關係這才漸漸疏遠了,後來,借著釀酒發了家,便開始在鎮上開了酒樓,買了鋪子,做起了生意,今次她這般上京告狀,實在在微臣的意料之外,只是,細想倒也在情理之中,阿莞如今性子尖銳,半點不肯吃虧,微臣只怕她性格偏激。」

 「依你看,她為何願意敢冒風險,上京告狀?都說商人重利輕義,她便不害怕么?」

 林志遠沉默了好一會兒,便道:「大抵是咽不下這口氣,她的祖母被大水沖走,父親失蹤在大水之中,以她的脾氣,必定不會善罷甘休,尤其,雲家生意的根本便在上林村,酒窖和工坊皆被大水淹沒,微臣想,以阿莞的脾氣,必定是不能忍下這樣的冤枉,更吃不下這樣的虧,必定要爭一口氣的。」

 惠帝若有所思,半晌之後才道:「依你看,她便沒有別的目的?」

 林志遠似乎猶豫了許久,而後垂頭:「臣不敢妄自猜測。」

 「你只管說便是,便是猜測錯了,朕也不會怪罪你,你既然如此了解她,想必非常懂得她做事的心思。」

 林志遠便垂著頭道,「微臣斗膽,為名為利。」

 惠帝沉默許久,而後才道:「你倒是大膽,她一個女子,如何為名為利?」

 林志遠的頭垂得更低了些:「雲莞並非一人來京,今次在殿上大出風頭的,乃蕭家長孫蕭扶疏,兩人如今已定了親,不分彼此。」

 惠帝笑了笑,「你的意思便是,那蕭扶疏居心叵測?」

 「臣不敢。」林志遠趕緊道。

 外間關於蕭扶疏與敏樂公主的關係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林志遠自然也聽說了,如今雖然不確定蕭韞之到底是不是敏樂公主的孩子,先帝唯一的外孫,但他現下住在大長公主府,儼然已經得到大長公主的認可,不論最後調查結果如何,他都不能直言蕭扶疏的不是。

 所以,林志遠垂著頭道:「只是,蕭扶疏在西江南岸,實在花名外在,為人年少輕狂,青樓薄倖之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隱約已經傳到江北,此乃人人皆知的事情,微臣只是不太相信他這般紈絝子弟,當真有朝一日能為百姓請命,若是拾痕公子今日上殿,恐怕無人不信服。」

 想起當年那個驚才艷艷的少年公子,惠帝悵然一嘆:「是啊,若是蕭拾痕,哪裡有今日這許多疑問。」

 林志遠垂眸不語。

 惠帝笑了笑:「朕倒聽說與顧家的小公子顧庭相交至深。」

 林志遠道:「正是,此事,陵陽城內人人知曉。」

 「既如此,將你所知曉的,與朕說說。」

 說罷,惠帝又道:「你儘管說,朕不治你的罪便是,今日之事,只有你我君臣二人知曉。」

 林志遠鬆了一口氣。

 他不敢妄言,他所知曉的關於蕭韞之的事情,確實沒有知曉的關於雲莞的事情多,但蕭家長孫蕭扶疏不論在太平鎮還是陵陽城,早年混世魔王、再長大一些,便花名在外、引得無數少女芳心暗許的事情,卻是人人皆知的,尤其蕭扶疏此人非常霸道,當街鞭打權貴與地痞流氓的事情也做過不少。

 林志遠便將陵陽城裡傳過的不少關於蕭韞之的事情,都一一告知了惠帝。

 惠帝聽罷,含笑道:「依你所言,倒與京中諸多紈絝子弟,無甚區別。」

 林志遠便道:「蕭家兩位長孫,拾痕公子令人敬仰,微臣也意外,蕭家長孫秉性竟然如此。」

 惠帝不置可否:「依你所言,這蕭扶疏混世魔王的性子,能做出這等擊登聞鼓的事情,朕倒也不覺得意外了。」

 林志遠知道,話不必多,說到這裡,惠帝已能做出自己的判斷,他不當再多言了。

 惠帝看了看底下站著的清秀青年,好好打量了林志遠一番之後,「你與雲莞和蕭扶疏既是同鄉,為何不替他們美言幾句?」

 林志遠便正義凜然道:「臣雖與雲莞一起長大,與兩人是同鄉,但臣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誇張之言,且臣是陛下的臣子,即便與蕭扶疏和雲莞同鄉,斷然不可能為同鄉之誼,有所欺瞞。」

 惠帝心中滿意,一番淺短的交流,卻也看到出來,這是個聰明人,至少他能讓久不入宮的康伯侯親自引薦,便可見些本事。

 惠帝笑道:「蕭扶疏的事情,暫且告一段落,你既然是上林村之人,想必對這次桃花江堤壩崩潰之事情,也有自己的見解,依你看,朝廷該如何做?」

 林志遠克制住心中的激動,擲地有聲道:「回稟陛下,臣認為,既然如今民間已大肆談論此事,桃花江堤壩修築之事,必當提上日程,雖然如今已在修築,但朝廷仍需有所舉措以讓受災的百姓明曉陛下對臣民的愛戴之心。」

 惠帝點了點頭,眸中儼然有幾分滿意之色,林志遠便繼續道:「堤壩之案,既已在審查之中,務必要給民間一個交代,如今百姓對此事關注極大,若是不能明確結案,隨著朝廷年年在各地皆有工程修築,怕是難以取信於民。」

 說到這裡,林志遠道:「微臣斗膽,寫了一封摺子,所言皆是微臣對於本次南方水災以及對本次堤壩案的一些見解,請陛下過目。」

 張達盡職盡責的將林志遠的摺子拿到惠帝的桌案上,惠帝打開看了足足有一盞茶的時間,再抬眼看過去時,便只見林志遠垂頭站在殿中。

 他一把將摺子合上,道:「林志遠接旨!」

 「臣在!」

 「爾乃陵陽人士,朕特欽定你,參與本次桃花江堤壩案,與大理寺卿孫尉遲一道,查探案件,糾察貪官,還死難百姓一個公道,屆時,朕必定重重有賞。」

 林志遠滿腔熱忱,剋制著激動的心情,朗聲道:「微臣接旨。」

 直到離開了御書房,林志遠看起來平靜的面上,眼神之中卻已經難掩激動的心情。

 審查桃花江堤壩案,是一件大難事。

 因為其中牽涉了太多的人,還有各方勢力交錯其中,不說別的,便是太子,與這件事都有這千絲萬縷的聯繫,誰來審查這個案子,勢必都會得罪朝中的官員,得罪太子。

 但是,不論是牽涉太子,還是銘王,在林志遠看來,陛下的意思最重要,陛下希望審理出什麼樣的結果,誰人應當如何,都需要仔細的衡量,一旦衡量不好,便會做錯,屆時,陛下、太子、重臣三方皆得罪,最後毀滅的,便是自己。

 但對於周修文而言,這確實一個難得的機會。

 他如今弱冠之年,在翰林院擔任編修,不知要擔任到何時,方能出人頭地,若是因為堤壩案而能站在陛下的面前,開出一條大路,即便這是一條布滿荊棘的路,他依然會走。

 如今朝中黨派林立,但在林志遠看來,不論是站太子還是站銘王,其實都不是明智之舉,站在陛下的身邊,才是最明智的道路。

 如今林志遠仍是一個小小的翰林院編修,自然無人關注惠帝召見了一個小編修的事情。

 可蕭韞之知曉這件事。

 雲莞幾乎快要將林志遠這個人忘記了,聞言還意外了一下:「皇帝召見林志遠,怕是為了我們的事情。」

 蕭韞之卻不太在意:「你我突然出現在京城,陛下自然急切想要知道你我的消息,康伯侯送上了一個林志遠,無意於給皇帝雪中送炭。」

 瞧著雲莞皺眉的模樣,蕭韞之道:「莫急,他能說的,左不過是些陵陽城或者西江南岸的流言,雲家的生意,堂堂正正,人人瞧在眼裡,亦能查出來,林志遠不足為懼。」

 雲莞皺了皺眉道:「雖然我也覺得此人不足畏懼,但林志遠此人,對權勢富貴極為偏執。」

 「人一旦對某個東西非常看重,便有了弱點,若林志遠當真是這樣的人,此番去見陛下,未嘗不能弄巧成拙,幫了我們。」

 雲莞疑惑地看著蕭韞之:「為何?」

 蕭韞之長手揉了揉她的發頂:「陛下生性多疑,不會完全相信林志遠的話,林志遠越說我是個紈絝子弟、是個混世魔王,陛下便越發理所當然覺得我能做出擊登聞鼓的事情,若林志遠言辭過分,陛下自然也會懷疑他話語的真實與否,若是他不願多言,康伯侯推薦了他,便是康伯侯的不是。」

 雲莞一想,不由得笑道:「扶疏公子當真將人心拿捏得死死的。」

 蕭韞之道:「我拿捏別人的心做什麼,只要我家阿莞的。」

 雲莞輕哼一聲:「嘴滑!」但她不由得放心下來了,「林志遠這人,我都差些忘記了。」

 蕭韞之咕噥道:「記著他做什麼,忘了個一乾二淨才好。」

 雲莞回以一個無辜的笑,蕭韞之便又忍不住颳了刮她的鼻尖,低聲道:「我就希望,阿莞只記得我一個人才好。」

 雲莞成功地臉頰發熱了,輕咳一聲,「我還得記得銀子。」

 蕭韞之不由低笑:「小財迷。」

 雲莞輕哼一聲,道:「不過,康伯侯親自引薦的他,倒不知,他與康伯侯府怎的這般親近。」

 蕭韞之自然也不曉得這個事,只無奈地搖了搖頭:「改日問一問顧庭便知,京城這段時日發生了何事,尋他便知。」

 兩人正在這邊說著話,大長公主忽然派人過來:「小公子,雲姑娘,你們都在呢。」

 雲莞站起來:「嬤嬤,可是有事。」

 「宮裡派人來了,陛下宣召,讓小公子進宮一趟,如今,公公還在前廳等待呢,大長公主讓小公子準備準備。」

 雲莞一愣,「宮裡派人來了。」

 她轉頭看向蕭韞之,卻見蕭韞之一派氣定神閑:「有勞嬤嬤,我這就過去。」

 嬤嬤點了點頭,便向兩人行禮告退了。

 雲莞轉頭看著蕭韞之,蕭韞之則回了一個安撫的眼神:「阿莞別急,陛下遲早會召見我,我進宮一趟。」

 雲莞自然也曉得這一點,事實上,她覺得,在蕭韞之被大長公主帶回府中的第二日,皇帝便該宣召蕭韞之入宮了,等到今日,已讓他意外,但宮中畢竟是是非之地,惠帝的心思也不好猜,具體蕭韞之這一趟進宮如何,還不知曉,說心中不擔憂,是不可能的。

 但他們所做的事情,不就是在刀尖上行走的么。

 雲莞目送著蕭韞之離開公主府,大長公主亦輕嘆了一聲,雲莞回頭瞧過去,便見大長公主和藹地笑了笑:「咱們回去吧。」

 兩刻鐘之後,蕭韞之站在御書房中,「草民蕭韞之參見陛下。」

 惠帝神態和藹地看著蕭韞之,「起來起來,朕宣你進宮,是想與你說說話,不必這樣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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