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大廈將傾,捐軀赴國

發佈時間: 2022-11-02 16:5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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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帝帶著蕭韞之坐下,道:「雖然派人去南方查探之事沒如此快回消息,但朕看到了敏樂的玉佩,與大長公主一般,已經認定你便是敏樂的孩子,之所以這般大費周章,是為了給朝臣一個交代。」

 惠帝這話,說得十分和藹,此時的他,倒不像一個君王,而是像一個溫和的長輩。

 言罷,便帶著蕭韞之在御書房旁邊的暖閣坐了下來。

 「這兩日,朕忙著,便沒有宣你入宮說話,在大長公主府住得可還好?」惠帝關心地問蕭韞之。

 若是不知他骨子裡的個性以及當年做下的事情,真讓人相信,他便是一位慈和的長輩,因著見到多年未見的侄子,便十分的高興。

 蕭韞之道:「勞陛下關心,一切都好。」

 惠帝便笑道:「康寧姑姑當年便極為疼愛敏月,這三十年來,朕知道,康寧姑姑心裡一直挂念著敏月,如今見到你,大約便能彌補心中的遺憾了,朕這個問題也著實多餘。」

 蕭韞之便道:「大長公主待草民確實極好。」

 惠帝便開始追憶起了往事:「敏月剛剛出生的時候,朕已經懂事了,記憶中印象最深的事情,便是敏月身子不太好,在她出宮居住之前,朕只見過他兩三次,倒是記得,她小時候雖然體弱,卻生得機靈可愛,人見人愛。」

 「後來,她出宮居住,乃至離京,朕便再也未曾見過她,卻一直記得,我朝還有這麼一位公主的存在,二十年前,先帝駕崩,也不曾有任何敏樂公主的消息傳回京城,當時,所有人都以為,敏月已經……」

 說到這裡,惠帝嘆了一聲:「敏樂是先帝的孩子,先帝本就子嗣不多,朕也曾派人去找過敏樂的下落,卻一直沒有消息,不想,原來她竟然嫁給了你父親。」

 惠帝的語氣,頗為感嘆:「到底是朕體察不足,你蕭家在陵陽,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朕竟然查不到,若是能早些查到你母親的蹤跡,也好早些讓她回京修養。」

 蕭韞之便道:「母親生前身子便不太好,一直深居簡出,極少與外人交流。」

 惠帝道:「也難怪乎朕查不到任何東西,不過如今找到你,也是一絲安慰,先帝在天有靈,想必也是十分高興的。」

 蕭韞之不置可否:「草民手中雖然有那塊玉佩,陛下又如何肯定草民的母親一定是先帝之女呢?」

 惠帝瞧著蕭韞之無所畏懼的神色,緩緩笑開了:「那塊玉佩,確實是重要的物證,初時朕不覺得,但如今看你,眉眼之間,頗有幾分先帝的容貌,朕便越發確定。」

 蕭韞之便抿唇不語。

 惠帝笑容很是和藹:「你不必懷疑,從當日朕發現了玉佩,倒如今,朕瞧著你,初時雖有些驚訝與疑惑,卻極快地接受了這件事,從容在大長公主府內住下。」

 惠帝的話雖然和藹,但卻帶著一絲令人輕意覺察的試探與懷疑。

 為何蕭韞之對敏樂公主之事表現得如此鎮定,只能說,他心中對母親的身世,已經有所懷疑了。

 蕭韞之自然知曉惠帝在想什麼,無非是懷疑他早已知曉身世,卻在這等時候入京,別有居心罷了。

 「草民的父母,從未與草民說過任何外祖家中之事,對於母親的來處,也從未告知,孩童時期,草民曾好奇問過,卻無從得知,母親卻道,待草民長大,會告知一切,不想,草民十歲那年,父母便因病,相繼離世,隨著年長,明白許多事情,對母親的來處,便有了些疑惑。」

 這確然是蕭韞之小的時候王氏對他說過的話。

 惠帝聽吧,若有所思,「你如今已經及冠,蕭家便從未說過此事?」

 蕭韞之道:「草民心中雖然有疑惑,但既然父母不願意告知,要麼與外祖家的關係不太好,要麼……」蕭韞之頓了頓,繼續道:「不論如何,父母終究是我的父母,母親已為蕭家婦,其餘的,不提便不提,草民也沒有必須探究的必要。」

 這話倒也合乎情理,不論王氏的身份如何,蕭韞之便是蕭家的長孫,這一點,永遠也不會改變。

 惠帝也不知信不信蕭韞之的話,沉銀了一下,道:「你倒是心寬。」

 蕭韞之道:「即便草民是帝女之子,仍舊是蕭家子孫。」

 惠帝看著蕭韞之的洒脫模樣,笑道:「朕聽聞,你與顧家的小兒子顧庭很是交好。」

 蕭韞之便道:「草民五年前便與顧庭相識了,此事人人知曉。」

 他這樣直言不諱,正中惠帝的下懷。

 「這次桃花江堤壩修築之事,你親自上京來擊鼓為百姓伸冤,但你年紀還小,不知此次牽扯的事情之大之廣。」惠帝觀察這蕭韞之的反應,問道:「既然如此,你覺得如何做,才能為災民們討回一個公道?」

 蕭韞之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言辭鑿鑿,亦如當日在大殿上一般,半分不讓:「草民希望的非常簡單,糾察貪官,按照我朝律法,該罷官便罷官,該革職貶謫便革職貶謫,若是罪大惡極,該殺頭便殺頭,絕不可輕饒。」

 惠帝搖了搖頭,如同看著一個任性的孩子一般,毫無辦法的無奈:「歷朝歷代,河道都是極易做文章的事情,此次涉及桃花江的堤壩,不知涉及多少人,若是按照你這般做法,朝臣百官,幾乎不剩幾個。」

 蕭韞之道:「便是因為律法太松,處罰太輕,他們才這般有恃無恐,明曉歷朝歷代,河道問題已成為朝臣貪腐的路徑,才這般有恃無恐,若是不加以懲戒,日後只會變本加厲,如今是桃花江三五萬的百姓,他日便是別處三五十萬的百姓!」

 「胡言亂語!」惠帝斥責道:「這樣的事情,怎可亂說?」

 「草民實話實說,桃花江堤壩修築之事,若是雷聲大,雨點小,該罰不罰,該殺不殺,草民便對不住在請命書押下了指印的上萬百姓,不殺該殺之人,不若草民以死謝罪。」

 惠帝臉色不虞:「你這是在威脅朕?」

 「草民不敢。」蕭韞之道。

 「朕看你倒是什麼都敢,在朕面前也這般大放厥詞,不顧儀態。」

 蕭韞之不語,但少年面色沉毅,儼然還有不服之色,非常堅持自己的意見。

 方才說起蕭家的事情時,還是一派洒脫的模樣,但如今說起貪官污吏之事,他便顯得情緒很是激動,才像個年歲二十,血氣方剛的少年,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也更像林志遠口中,那個一言不合,便當街鞭打權貴的富家少年。

 惠帝定定地看了蕭韞之好一會兒,而後才輕輕笑了:「罷了,你這樣願意為了百姓請命的個性,也是極好的,倒是難得有人如你這般敢在朕的面前說這樣的話。」

 蕭韞之道:「草民不知朝堂生存之道,只知聖人先師的話,為官者,以敬天愛民為本,先人有雲,民不畏我嚴而畏我廉,民不敬我能而敬我公,若是有朝一日,朝臣不為百姓著想,損毀的,是陛下在民間的威嚴,是東瀾國的根本所在。」

 少年意氣風發,這番話說出來,著實打動人心。

 惠帝已經太久不曾聽到這樣的話,不由得怔怔然了起來。

 「朕只當你是個富家少年,原來心中竟也有明月之心。」

 蕭韞之便凜然道:「草民生在太平盛世,若是盛世常在,草民自也願意歌舞昇平玩樂人間,可父母曾教育我,盛世太平可做人間逍遙客,若是大廈將危,便當捐軀赴國難,捨生取義!」

 「好!」惠帝拍手道:「如此當是我東瀾的好兒郎!」

 這番會見,足足有兩個時辰的時間。

 惠帝先是問起了一些敏樂公主生前的事情,而後又大致問了一下蕭韞之這些年在蕭家的生活,甚至問及了蕭家在陵陽城的處境如何。

 能說的,蕭韞之自然都說了,即便他不說,惠帝也能查到,只是,他的說辭,與周修文的略有些出入,但若仔細一想,卻也覺得所謂出入,亦在情理之中。

 直到過了午時,蕭韞之才離開皇宮。

 他出來御書房的時候,便瞧見旁邊的宮道上走來一位衣著艷麗的宮妃,蕭韞之無意多看,在小太監的帶領下,徑直往宮門去了。

 來者是姚貴妃,她站在宮道上瞧了一會兒,便問及身邊的宮女:「那少年,便是陛下所言的,極有可能是敏樂公主的孩子?」

 「正是。」

 姚貴妃輕笑了一聲,不再言語,朝著御書房而去。

 姚貴妃如今正是三十五六歲的年紀,與皇后等一批早年便跟在惠帝身邊的人相比,年輕了至少十歲。

 加之她生得容貌極美,尚在閨閣的時候,便因容色姣好而十分有名,如今年過三十,風韻成熟,比一般的年紀小的女孩,更多了幾分嫵妹風情,因此深得惠帝的喜愛。

 因此,她來御書房,只要惠帝不是在見朝臣,便能直接進入。

 「臣妾參見陛下。」

 惠帝親自過來扶住她:「愛妃怎麼過來了?」

 「臣妾今日閑著無趣,便做了些小點心,拿過來給陛下嘗嘗。」姚貴妃嬌嬌笑著,笑意明妹,加上她穿著十分大膽,色彩也與其他崇尚素色的宮妃想必,更加艷麗,這等時候,更顯嫵妹。

 惠帝笑得越發開心:「愛妃有心了,朕瞧瞧,是做了什麼好點心。」

 姚貴妃便讓宮女將點心擺了出來,看著惠帝吃下了兩塊,誇讚了她的手藝之後,姚貴妃才好奇道:「臣妾方才來的路上,看到了一位年輕人,那人可是陛下前兩日說的,敏樂公主的孩子。」

 「哦?愛妃竟然碰上了蕭扶疏?」

 姚貴妃掩唇笑道:「宮道便這樣大,臣妾來的時候便碰上了。」

 惠帝便呵呵呵地笑了兩聲:「沒錯,便是他,愛妃覺得如何?」

 姚貴妃若有所思道:「臣妾不曾仔細看過,但乍一眼看過去,倒是有幾分嘉孝皇後年輕時候的身影。」

 嘉孝皇后乃先帝的皇后,也就是敏樂公主的親生母親。

 惠帝眯了眯眼:「是么?」

 姚貴妃便道:「臣妾小時候有幸見過家嘉孝皇後幾面,心中非常傾慕嘉孝皇后的氣質,因此記憶深刻,瞧著那蕭韞之,便驀然想起了嘉孝皇后。」

 惠帝便笑道:「是啊,朕也覺得,眉眼之中,有那麼一兩分鐘相似之處。」

 *

 蕭韞之離宮之後,並沒有回大長公主府上。

 而彼時,雲莞也並不在府中。

 她雖是來告狀的,但在京城的活動卻十分自由,蕭韞之進宮沒多久之後,她便也出門了。

 先是去了一趟千山釀酒坊,大致了解了一些這一年多來酒坊在京城的經營狀況,雖然每月都有相關的消息傳回南方,但畢竟人不在京城,所知亦是有限的。

 雲莞給魏叔遞上一個酒方子:「這是一個釀酒的方子,我尋思著以京城的氣候,當是能釀出來的,魏叔便先按照我的這個方子準備準備材料,過兩日我親自過來,與大家一起釀酒。」

 魏叔激動地接過:「唉!小東家儘管放心,我這就立刻著人去做。」

 雲莞笑道:「記得,要最好的材料,咱們酒坊不缺那點錢。」

 「是!」

 吩咐好了酒坊的事情,雲莞取代了賬房的位置,在賬台前看了一會兒酒坊的經營狀況,不想這一來,倒是引起了不少酒客的注意,一些人甚至過來,詢問其了南方洪災的事情,也有人言道對雲莞敢去擊登聞鼓的敬佩之意。

 雲莞無奈,深知不能再多待下去,應付完了幾個人之後,便從酒坊的後院離開了。

 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她被一道輕柔的聲音叫住了:「雲姑娘。」

 雲莞回頭,便見站在幾步之外的藍衣女子正面色柔和地看著她。

 鑒於常年做生意養成的對面孔的熟悉感,雲莞幾乎瞬間便認出來了,眼前這位便是一年前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康伯侯府的小姐藍玉雁。

 不過,此刻,她的身邊,還多了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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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玉雁帶著藍玉靈走上前來,「雲姑娘,真是巧,沒想到在此處遇見你。」

 雲莞感嘆道:「上次與藍小姐見面,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沒想到,一年之後,藍小姐竟然還能認出我來。」

 藍玉雁笑道:「我對雲姑娘印象頗深,自然不會輕易忘記,何況這幾日,坊間關於雲姑娘的故事亦有不少。」

 說著,藍玉雁與雲莞介紹:「這是家妹靈兒,靈兒,這是雲姑娘,雲姑娘應當比你年長一些,你可以叫她一聲雲姐姐。」

 藍玉靈從見到雲莞的第一眼,眼神便不太和善,此時聽到藍玉雁的話,不由得嘀咕:「我才不要叫她姐姐。」

 藍玉緣低叱:「靈兒,不可無禮。」

 「雲姑娘,你別在意,靈兒年紀小了些。」

 雲莞笑了笑:「叫我雲姑娘便好,這一聲姐姐,當不得。」

 藍玉靈反駁道:「姐姐又冤枉我,我才不是不懂事。」

 她眼神好奇地打量著雲莞,帶著幾分倨傲:「這個人我知道,林哥哥說過,雲姑娘是與他一道長大的鄰家妹妹。」

 雲莞聞言,面色緩緩變淡,轉頭疑惑地看著藍玉雁。

 藍玉雁面色也不太好,自家妹妹被母親和家中兄長寵壞了,加上年紀小,又言語無狀,在這大街上也張口閉口便是林志遠,不由得低聲提醒道:「靈兒,不可亂說話。」

 藍玉靈吐了吐舌頭,輕哼了一聲,藍玉雁便笑著與雲莞解釋:「靈兒言語無狀,還請雲姑娘別放在心上,對了,既然難得見面,不若去前面的茶樓坐一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