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大長公主相護

發佈時間: 2022-11-02 16:4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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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莞和蕭韞之回府之後,與大長公主一道坐了一個多時辰,簡單訴說了擊鼓上殿的理由,大長公主不管政事,未曾耳聞,此時聽到桃花江堤壩崩毀之事,也不免憤怒,但也更為蕭韞之與雲莞擔憂。

 可仔細一想,她又強硬非常。

 「你是先帝唯一的外孫子,亦是本宮的親侄子,為萬民請冤,理當如此,朝中那些貪官污吏,合該整治一番,無須害怕,誰人若對你有所圖謀,若要對你不軌,也要先問過本宮,願不願意!」

 分明是個年邁的老人,但這般氣勢一出,便讓人想到了傳聞之中,四十年前,那個明艷張揚的康寧公主。

 雲莞愣愣地看著氣勢突變的大長公主,不知為何,心中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喜歡這位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意識到自己情緒過激,輕咳了一聲緩和了下來,「你們也別擔心,沒有本宮的允許,誰人也不敢將你們如何,否則,有本事,便派兵將本宮的府邸圍住。」

 雲莞與蕭韞之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裡看到了一些無奈,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不由得笑道:「多謝大長公主,但我二人既然親自上京,揭發當年桃花江修築的隱情,敢去擊登聞鼓,上金殿,便從未怕過。」

 這樣的話,大長公主極愛聽,不由得笑道:「如此,才是本宮認定的好孩子。」

 大長公主無意去參與朝中政事,說完了蕭韞之和雲莞上金殿的緣由,便不由得問起了一些蕭韞之的母親的狀況。

 聽到王氏已於十年前過世,不由得悵然若失,悲從中來,幾欲落淚。

 「你母親自小身子便不好,卻不能養在父母的身邊,說起來,都是我們的虧欠。「

 蕭韞之想起亡母,面上多了幾分柔和與懷念的神色:「我母親在王家過得極好,雖是生病去世,卻不曾有太大的痛苦,她曾說,她過得很是快活,多得了上天十幾年的光陰。」

 「這樣也好。」大長公主一瞬間又想開了:「宮廷是個牢籠,京城是個是非之地,遠離了這個地方,日子總會快樂許多,人過得快活了,便能長壽,想來當年大悲寺的方丈所言,是非常有道理的,只是,一想到自她六歲之後,我便不曾再見過她,本宮這心裡,便充滿了遺憾。」

 大長公主這般悲嗆,一時間,屋裡全都沉默了下來。

 半晌之後,大長公主又緩了緩情緒,才笑道:「罷了,說這些做什麼,今日忙碌了大半日,你們也累了,趕緊去休息休息,本宮不管陛下如何去查探虛實,你們只需記住,日後,大長公主府便是你們的家,一切自有本宮護著你們。」

 大長公主說得非常鄭重,蕭韞之和雲莞都能從她鄭重的話中,感到一股不尋常的堅定,一時間,竟什麼也說不出,只能應下來。

 著人將蕭韞之和雲莞送去了收拾好的院子,大長公主看著一對璧人離開的背影,眼角漾開一抹慈和的笑意。

 只是,那笑意並不能維持多久,慢慢地便垂了下來。

 嬤嬤從外面進來,「公主,院子里的一切都安排妥當,必定讓小公子住得安安心心。」

 大長公主道:「伺候的人,你費心一些,一些不安分的人,明日開始,若是能打發出去的,便打發出去,打發不了的,便安排到本宮的身邊來,這兩個孩子,必須給本宮保護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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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公主放心。」

 大長公主鬆了一口氣,不由得輕嘆,喃喃低聲道:「可本宮的心裡,卻感到不安。」

 她抬頭望著傍晚的天色,目光遠遠,只見天邊雲朵飄動,斜陽的光線,映照出雲朵金邊。

 風雲變動。

 大長公主低聲呢喃的聲音,幾乎要化在微風裡:「本宮是怕啊,這京城的天,要變了。」

 蕭韞之和雲莞的院子並於一處,相隔一堵牆而已,兩人回到安排好的院子時,已是酉時。

 蕭韞之唇邊含著一絲笑意,摸了摸雲莞的發頂,「今日可被嚇著了。」

 雲莞睨了對方一眼:「嚇到?」

 瞧著少女不滿的神色,蕭韞之不由得低笑一聲,而後似乎嘆了一聲:「今日這般,還只是剛剛開始呢。」

 雲莞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至少,章可正被押送大牢,皇帝決定了要調查此事,便已經是個良好的開端。」

 說著,雲莞微微低眸道:「至少,若是這個案子進展順利,也可替陵陽無數枉死的百姓和家園被淹沒的人,討回個公道。」

 不求別的什麼,無法求日後這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他們也無法做到,讓這個朝堂,看起來完全正常,都是為民謀求福祉的人,至少,再多一些……

 至少讓逝者安息,讓生者如斯。

 「會的。」蕭韞之眼角漾開一抹溫和的笑意。

 只是,雲莞道:「大長公主怎麼會……」

 蕭韞之目光看向並無一人的院門外,搖了搖頭,並不說話。

 他回京的目的並不單純,卻從未想過,將深居簡出的康寧大長公主扯進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里去。

 雲莞想起唯二的兩次與大長公主見面的場景,不由得隔著衣裳摸了摸胸前的玉佩:「會不會,和這個有關。」

 蕭韞之低嘆道:「或許。」

 或許,三十年過去,卻依舊對母親念念不忘的大長公主,已經覺察了什麼。

 兩人風塵僕僕地進京,又在大殿上辯論了半日,實在有些容色疲憊,如今的大長公主府也不是個非常好說話的地方,便不再多言,在大長公主著人安排的院子里洗漱休息了一番,大長公主便派人過來,傳喚兩人去她的院子里用膳了。

 而彼時,太子仍在皇后的宮中。

 今日登聞鼓響,後宮自然也知曉了,只是不曉得究竟是什麼狀況,心中有些忐忑,直到惠帝再次下朝之後,才陸陸續續有消息傳到了後宮,安了一眾宮妃的心。

 但皇后卻並沒有那麼安心。

 太子急切往後宮而去,皇后已在殿中等待,對前朝之事情,已經有所耳聞。

 一個多月前,張恩亮在朝中提及桃花江堤壩、南方河道修築之事時,她亦有些擔心,但以她對惠帝這個少年時便是枕邊人,既是丈夫又是君王的身邊人的了解,知道當下年老的惠帝最在乎的是什麼,果然沒過幾日,便得知了惠帝想要壓下桃花江堤壩案的事情。

 皇后的心,也徹底落定了下來。

 只是,如今,平靜了一個多月,竟然又掀起了風浪,而且,陛下的態度,似乎不一樣了。

 皇后摸不準陛下是什麼意思,銘王那樣的身世,根本沒有繼承大統的血脈,其母乃一個宮婢而已,難道還能壓太子一籌?

 皇后如今已年過不惑,雖保養得宜室,但面上已有了一些歲月的痕迹,至少,惠帝如今每月初一十五在皇后的寢宮留宿,都只剩下例行的情分罷了。

 她在宮中著急了許久,才終於見到太子過來。

 「母后!」太子匆匆而來,微胖的面上,浸了滴滴汗珠,匆匆與皇后見禮了之後,便如一個不成熟的孩子一般,焦急地道:「母后,父皇要徹查桃花江堤壩的案件,這一次,我們瞞不住了!」

 皇后眼神暗示太子一下,太子才想起,寢宮中還有不少宮女,才自知失言。

 皇后屏退左右宮人,只留下近身的嬤嬤之後,才低聲問道:「陛下為何改變了主意?」

 太子一拍大腿:「還不都是今日來了兩位陵陽的百姓!」

 說著,太子便義憤填膺地與皇后說起了雲莞和蕭韞之上金殿,逼得惠帝下旨徹查桃花江堤壩的事情,言罷,太子恨聲道:「若非這兩人,父皇豈會迫於百官的壓力徹查此事,甚至舅舅也不放過,兒臣方才在御書房外求見父皇許久,父皇都不肯見兒臣一面。」

 說到這裡,太子面上慌亂明顯:「母后,父皇這是要放棄兒臣了,怕是要廢了兒臣!」

 「胡言亂語!」皇后呵斥道。

 太子在皇后的這聲呵斥中,方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母后……」

 相比之下,皇后雖然也心慌,但卻比太子要鎮定許多:「你先別著急,我們好好想想這件事,那兩個陵陽來的百姓,究竟是什麼來頭,你說,陛下從他們身上拿到了敏樂公主的玉佩,連大長公主都親自上殿來請求陛下免罰?這又是怎麼回事?」

 「正是!」太子憤憤道,「若非如此,他們必定不能安然離開大殿。」

 說著,太子又將惠帝發現玉佩,直至大長公主親自入京帶走蕭韞之和雲莞的事情再次與皇后說了一遍。

 若論起來,皇后比敏樂公主也大不了多少歲,雖然知道敏樂公主這個稱號,但記憶里卻也沒有多少關於敏樂公主的東西,但聽著太子言及大殿上之事,再細想陛下的反應,總覺得十分奇怪。

 太子也非常好奇:「若那蕭韞之當真是敏樂公子的孩子,可如何是好?母后,父皇若是真的徹查,必定會查到舅舅的身上,屆時,必定會危及到兒臣身上,咱們如何是好。」

 外人不知,只有皇後知道。

 當年,朝廷修築南方堤壩,她暗中保胞弟成為河道總督,一方面是藉助修築河道,為太子拉攏人才與勢力,一方面,也想尋找機會,在天高皇帝遠的南方,在河道上做一些文章,為太子將來的打算斂些錢財。

 歷朝歷代,河道貪污的問題,從未盡絕過,亦是最好處文章的地方,當政之人都知曉,修築河道的,沒幾人能做到兩袖清風,只是朝廷追不追超,是否有太過明顯的證據落在皇帝的面前罷了。

 所以,皇后的母族王家,碰的不僅是桃花江堤壩的銀子,南方諸多堤壩,河道總督所轄之內,皆有所染指,只是,這事做得極為隱秘,賬目也做得非常完美,甚至藉助王家還在朝廷的一些勢力,在文書上做了些文章,瞞天過海。

 此後,王國舅輕輕鬆鬆卸下河道總督的職權,毫不留戀權勢,也打消了不少惠帝對王家的忌憚,但皇后和王家人都清楚,作為外戚,王家全力輔佐太子,所做的一切自然也都是為了太子的將來做打算。

 若是從章可正的身上查到國舅的身上,難免能查出貓貓膩膩的東西。

 皇后定了定神,道:「你先別著急,此事,容母后想想,此事做得隱秘,你舅舅這些年,亦不曾有過惹人注目的舉動,即便查,也未必能查到你舅舅的身上。」

 「母后,您可一定要救我!」

 皇后笑了笑,「你是本宮的兒子,本宮不幫著你,還會幫著誰,陛下既然要查這個案子,咱們也不能坐斃以待,亦要有所對策。」

 「何等對策?」

 皇后冷笑了一聲:「既然章可正已被押入大牢,那姓蕭的少年言辭直指章可正,朝中的人也對他頗有意見,咱們便棄卒保車。」

 皇後言至此處,太子終於恍然大悟,從被惠帝拒絕召見之後便慌亂的心,也漸漸地鎮定了下來,「母后說得是,死人不會說話的,當年,貪污的銀子,都進入了章可正的口袋,關舅舅,又關咱們什麼事情呢?他雖是我的人,但我卻不能時時審查,保證底下的人皆是兩袖清風。」

 皇后緩緩笑道:「你能先這樣想便對了,莫急,我待會寫封信,讓人帶回去給你舅舅和外祖父,你若是有時間,便聽聽你外祖父的意見,只是,這幾日,切莫與王家接觸,免得惹陛下懷疑。」

 「是,兒臣知道了。」太子面上終於恢復了鬆快:「還好有母后。」

 皇后慈愛地笑了笑,「你是本宮的兒子,本宮自然要為你分憂。」

 直到宮門快要落鎖的時候,太子才匆匆離開了皇宮,他去後宮見了皇后的事情,自然也被惠帝知曉了,不過,惠帝知曉了之後,只臉色不快了一瞬,「太子真是越發不像話了,王家的手,伸得也太長了,長此以往下去,這東瀾國,還不知是姓王還是姓東方。」

 張達聞言,慌道:「陛下,慎言!」

 惠帝嗤笑了一聲,「罷了。」

 另一邊,蕭韞之與雲莞陪同大長公主用過晚膳之後,又陪大長公主說了幾句話,便被大長公主攆著去休息了。

 只是,雖然今日一路趕路之後便立刻進京了,雲莞和蕭韞之卻並不習慣早早休息。

 大長公主並不限制兩人的出行自由,天色將黑的時候,兩人便光明正大地出了公主府,直往京城的千山釀酒坊而去。

 登聞鼓聲傳遠,京城這等是非之地,消息的傳遞也極快,不過小半日的時間,坊間幾乎都傳遍了,今日有兩個陵陽而來的百姓去擊登聞鼓,所告之人,便是工部尚書章可正,所為之事,便是已經傳到京城的南方暴雨、堤壩決堤之事。

 一時間,坊間關於雲莞和蕭韞之擊鼓的話題仍不斷,甚至說的神乎其神,傳得不成樣子。

 雲莞和蕭韞之在夜色中踏入了千山釀酒坊,雖是夜色中,但京城宵禁至子時,此時依舊熱鬧非凡,酒坊中高談闊論聲音不斷,隱約中竟還能聽到年輕人對於今日擊鼓的議論。

 雲莞和蕭韞之出現的時候,酒坊里的夥計差點反應不過來,還是匆匆從樓上下來的七斗最先發現了雲莞,不由得大呼一聲:「小東家!」

 說完,他幾乎是歡天喜地的神色:「是小東家!咱們小東家回來了!」

 「小東家回來了!」

 經他這麼一喊,酒坊里的夥計全部都看了過來,便瞧見雲莞笑盈盈地站在門口,「七斗。」

 一時間,酒坊里的夥計全都停了手裡的活,朝著雲莞蜂擁而來:「小東家你可回來了!」

 「你都不曉得,我們多想你,聽說你家發了大水,我們都擔心得不行,差些要派人去南方瞧瞧!」

 「就是!大伙兒都怕千山釀被淹啦,沒酒了啊,前些時候,幾乎將酒坊里的千山釀訂完!」

 「小東家回來了可太好了!」

 都是些十**歲的少年,還有些少年心性,見著一年不見的雲莞,都剋制不住激動的心情,話一開口,便停不下來了。

 這時候,二樓的欄杆邊,久不見人的顧庭手裡舉著一個千山釀的酒罈,似笑非笑地看著底下的雲莞和蕭韞之:「喲!雲姑娘可來了,在下剛才還在感嘆雲姑娘今日的義舉呢,敬您一杯,今日擊登聞鼓,上金殿,告御狀,為陵陽百姓伸冤!」

 顧庭話一出來,酒樓里的人幾乎都站了起來,哄的一聲,都朝著雲莞和蕭韞之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