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0章 內鬥

發佈時間: 2022-11-04 12:2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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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趕在天黑之前,宋安然同顏宓回了國公府。

 先回遙光閣洗漱換衣服,然後再去上房給顏老太太請安。

 顏老太太見到小兩口,就止不住的笑意。很親切地詢問宋安然回娘家的各種細節,又問顏宓又沒有好好表現,有沒有讓宋大人滿意。

 要是顏宓膽敢惹宋大人不滿,不用宋大人出手,顏老太太就先要提起拐杖捶顏宓一頓。

 顏宓笑道:「老太太也太不信任孫兒。孫兒做事豈能沒分寸。老太太是沒親眼看到,岳父大人見了孫兒有多滿意,連誇孫兒好幾次。」

 「果真?」顏老太太不相信。她雖然身在內宅,可關於宋子期的性子她也聽說過。宋子期有著讀書人的清高勁,輕易不會夸人,更不會誇自家人。

 顏宓如今做了宋家的毛腳女婿,宋子期不各種挑剔就算不錯的,又怎麼會連誇數次。

 顏老太太沒有拆穿顏宓的謊話,反倒是朝宋安然看去。

 宋安然這會自然不會拆台,反而信誓旦旦地說道:「老太太,家父對相公真的很滿意。說相公品貌好,才學好。還讓相公安心在翰林院當差,爭取能夠早日到六部歷練。」

 「哦,親家老爺真的這麼說?」顏老太太有些激動地說道。

 自從永和帝御駕親征打敗西戎王之後,有腦子的人都知道,大周朝未來十年二十年應該沒有大規模的戰爭可打,像永和帝那樣傾盡全國所有力量去打仗的情況,更不可能發生。最多只有一些局部的小戰爭。

 沒有戰爭軍人就沒辦法立功,如此一來,文官的影響力就會慢慢蓋過武將的影響力。這個時候有遠見的勛貴家族,都會讓家裡的一部分小子從武,一部分小子從文。

 如此一來,方能保一個家族永世富貴。

 顏宓是永和帝欽點的探花郎,文武全才。這樣的人才,沒仗打的時候,就做文官。等有仗打的時候,上馬就能披掛上陣。這樣的官員,真正扎眼,又得陛下的看重。說起來,也是一個家族繼續興旺的徵兆。

 宋子期誇顏宓,說顏宓才學好,還說讓顏宓早日到六部歷練,可見宋子期是打算提攜這個毛腳女婿。

 如此一來,國公府終於有人可以打入文官集團,在文官集團內攪風攪雨,為勛貴謀求利益。

 想到這裡,顏老太太特別的高興。

 顏老太太對顏宓說道:「還真要謝謝親家老爺。改明兒,大郎啊,你替老身走一趟宋家,替老身送一份禮物。就說是老身特意謝謝親家老爺對你的栽培和指導。」

 宋安然聞言,急忙說道:「老太太著實太客氣了。家父將相公當做半子,提攜是應該的。」

 「就算是應該,老身是做長輩的,卻不能失了禮數。大郎,你聽到了嗎?」

 顏宓躬身領命,「孫兒明白。孫兒改明兒就走一趟岳父家,給岳父送點消暑的東西去。」

 宋家什麼都不缺,唯有這些體貼的,用了心準備的禮物才能得到宋子期的另眼相看。

 之前顏老太太還打算送點名貴的玉器之類的東西,不過這會被顏宓提醒,她也猛地明白過來。宋子期可是文人,有股清高勁。送了名貴的俗物到宋家,未必能得到宋子期一個眼神。反而是顏宓的想法很好。

 顏老太太笑道:「就按大郎說的辦。此事,你同你老子也說道說道。讓你老子在朝堂上,多和宋大人來往。兩家如今是姻親,正應該守望相助。」

 「孫兒遵命!」

 交代完這些事情,顏老太太也累了。揮揮手讓小兩口退下去。

 接下來,顏宓帶著宋安然又去竹香院請安。

 國公爺問了同顏老太太相似的問題,得知宋子期有意提攜顏宓,國公爺也很高興,少不得囑咐幾句,讓顏宓以後勤勉當差,多去宋家走動。

 這親戚關係嘛,都是越走動越親密。遠親不如近鄰也是這麼一個意思。

 等到國公爺說完后,顏宓卻鄭重其事地問國公爺,「父親,兒子有些話想私下裡同你說。不知父親現在有空嗎?」

 國公爺見顏宓表情嚴肅,心知定有要緊的事情,於是說道:「那你隨我去書房說話吧。」

 顏宓點頭,然後對宋安然說道:「安然,你先自己回房,不用等我。」

 宋安然含笑應下。

 「慢著!」之前一直沉默不語的周氏突然出聲說話。

 周氏盯著宋安然看了眼,然後冷笑一聲說道,「這新媳婦到底什麼時候開始立規矩。」

 「立什麼規矩?」還不等顏宓發火,國公爺就率先責難周氏。

 國公爺一臉的不高興,「我們晉國公府是小門小戶,那麼不講究嗎?新婚期就讓兒媳婦立規矩,你是生怕自己的名聲還不夠難聽嗎?

 再說兒媳婦出身宋家,宋家世代書香,在前朝的時候更是勛貴之後。這樣的家世底蘊,再加上那麼多的嫁妝,還有一身的本事,你有什麼不滿的?

 我們國公府看著欣欣向榮,富貴奢靡,可若是內宅不寧,這份富貴能保多少年?一代人還是兩代人?

 娶妻娶賢,如今有兒媳婦這樣能幹又賢惠的兒媳婦進門,這正是興家之兆。本該高興的事情,偏偏到了你眼裡,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折騰一下兒媳婦,你是不甘心,是嗎?」

 「國公爺說這話,我可聽不懂了。」

 周氏先是冷哼一聲,接著不滿地說道:「我身為婆婆,讓新媳婦立規矩又和不對?我才剛開了口,國公爺就劈頭蓋臉的沖我大罵。

 還是當著兒子兒媳的面,國公爺可曾考慮過我的感受。可曾想過,我在兒子兒媳面前丟了臉,以後哪有威嚴尊重可言?

 國公爺不喜我,大不了私下裡訓斥我就算了。又何必當著兒子兒媳的面,如此不留情面的呵斥我。果然在國公爺眼裡,我這個原配正妻,如今連個丫鬟都不如。

 再說了,我提出立規矩,卻沒說過馬上就立規矩。我只是想將醜話說在前頭,讓新媳婦有個心理準備。我這麼做怎麼就錯了?又錯在了哪裡?

 國公爺,我如今在府裡面是一點體面都沒有了。可是你別忘了,我還是國公夫人。我這個原本的當家太太沒了體面,我就不信國公爺就能有面子,兒子兒媳臉面就有多好看。

 私下裡訓斥我就算了,如今還當著兒子兒媳的面落我面子,請問國公爺,你是有多恨我。莫非只有我死了,你才能放下這份恨意?」

 「你,你……你簡直是呼叫漫長。」

 國公爺氣的手發抖,盯著周氏的一雙銳利的爽眼,有些心虛。

 周氏剛才那番話,有理有據,不急不燥,國公爺彷彿看見了十年前的周氏。

 十年前的周氏是何等的精明厲害,任何事情交到她手上,都不用擔心辦不好。

 那時候的周氏,其能力就比如如今的宋安然。對內能管家理事,將府中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條,方方面面都能考慮到。

 對外,能夠管理國公府的所有產業,讓國公府的收益一年比一年多,日子一年比一年火紅。

 那時候也正是國公爺同周氏感情最融洽的時間。沒有新婚時的青澀和拘謹,也沒有如今的無理無腦,陰沉可怖。那時候夫妻二人的關係剛剛好,一切都顯得那麼美好。

 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一切全都變了。

 國公爺對周氏的耐心越來越少,而周氏的性子也越來越陰沉,讓人捉摸不定。

 夫妻兩人的關係已經降到了冰點,隨時都有可能徹底破裂。

 今晚,周氏似乎已經忍到了極限,不想再繼續忍耐下去。當著顏宓宋安然的面,就開始反駁國公爺。貌似是要掰扯個一二三四齣來。

 顏宓心裡又怒又急,他一方面恨周氏偏心,恨周氏無理無腦,恨周氏對待宋安然的苛刻態度。可一方面又擔憂周氏,看著明顯蒼老憔悴的周氏,顏宓身為人子,自然也會心疼,也想替周氏解決問題。

 可是周氏的問題就是她自己。她自己鑽了牛角尖,顏宓也沒有辦法將周氏拉出來。只能看著周氏一步步走向毀滅。

 今天晚上,周氏同國公爺嗆聲,無非是因為她不想忍耐了。她說話條理清晰,不是因為她走出了牛尖角。而是鑽入牛角尖的周氏已經恢復了冷靜,變得越發難纏,也越來越不可能從牛角尖中走出來。

 這樣的周氏其實才是真正可怕的。偏執又精明的女人,那殺傷力,一般人無法想象。

 顏宓有些心疼,心累,還有掩飾在內心深處的恨意。

 他張了張嘴,本想說點什麼的,可是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

 一開始國公爺是心虛的,不過很快他又鎮定下來。

 國公爺冷笑兩聲,沖周氏不客氣地說道:「原來你還知道自己是國公夫人,知道自己代表著國公府的體面,代表著我們大房的體面。既然你什麼都知道,那你怎麼會不知道我們國公府同宋家是結親,而非結仇。你處處針對兒媳婦,你是想成心得罪宋家嗎?」

 周氏哈哈一笑,冷聲說道:「如果做婆婆的讓兒媳婦立規矩,就會得罪親家。那麼全天下九成九的親家全都變成了仇家。

 國公爺,你去門外看看,不說遠的,就說咱們這貴里巷,有哪家不讓兒媳婦立規矩的。

 就好比兒媳婦的外祖家西江侯府,不也一樣讓兒媳婦立規矩嗎?對了,我記得兒媳婦的親大姐就嫁給了西江侯府的四少爺。

 國公爺,我讓兒媳婦立規矩,此乃從古至今傳下來的規矩。就算宋大人想替他閨女出頭,他也不能說我做得不對。

 讓兒媳婦立規矩,哪裡不對?再說了,以我們國公府的家世,有必要小心翼翼的討好宋家嗎,以至於給兒媳婦立規矩都不敢。」

 國公爺冷哼一聲,「我沒說不讓你立規矩。可是我們這樣的人家,誰會像你一樣,小兩口才剛成親,你就急不可耐地要立規矩。每次見面,對他們沒有一句關心,沒有一句囑託,開口就是立規矩。我倒是想知道,像我們這樣的人家,誰家做婆婆的是你這副樣子。」

 周氏冷笑一聲,「國公爺說的是,我是著急了點。這還不是因為昨兒敬茶的時候,兒媳婦對我不敬。我心裡頭憋了一肚子火氣,難不成還不能沖二人媳婦發泄嗎?」

 周氏這麼爽快的承認自己心有怨氣,還真是出乎意料。而且這樣坦然的周氏,更讓人難以對付。

 宋安然低著頭,眼睛微微眯起來,以前她以為周氏因為顏飛飛的死受刺激,神智不清,智商下降。如今看來,是她太片面了。周氏已經從打擊中走了出來,她偏激,她執著,可是她已經恢復了神智,智商也回到了最高水平。

 這樣一個偏執又精明厲害的女人,真的很難對付啊。尤其是對方還佔據著婆母這個大義名分。

 但凡宋安然稍微弱一點,就得被周氏壓得喘不過起來。

 不過幸虧宋安然面對威脅時,同樣智商在想,不會被顏宓那張帥臉給帥蠢了。

 婆媳鬥爭,自古以來,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如今周氏想壓制宋安然,宋安然自然不會束手待斃。但是宋安然也不會在國公爺面前暴露自己兇悍的一面。她還指望著國公爺將來始終如一的站在她這邊,幫她對付周氏。

 既然現在對付周氏不能來硬的,那自然就來軟的。

 宋安然微微抬起頭,朝顏宓看去。她一臉泫然欲泣,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樣。

 宋安然本就長得美,哭起來就顯得楚楚可憐,越發的美了。這樣的宋安然,對顏宓,或者說對男人有著致命的殺傷力。

 顏宓心疼極了,他握住宋安然的手,鄭重地說道:「母親,不管你對安然有多大的怨氣,連著鬧了兩天,也該消停了。

 安然嫁給我,我定會愛重她,保護她,而不是眼睜睜的看著她受磋磨卻無動於衷,袖手旁觀。

 若是母親還認我這個兒子,就請你看在我的面上,對安然好歹和藹一點。將來,她會和我一起孝敬你,給你養老。」

 周氏連連冷笑起來,「我養的好兒子啊,竟然為了新媳婦來威脅我這個做娘的,果然是出息了。」

 顏宓沉著一張臉,說道:「兒子沒有威脅母親,兒子只是在懇請母親稍微慈愛一點。母親如此對待安然,可曾考慮過兒子內心的感受?

 想當年,母親也是新媳婦。那時候的母親難道不希望父親維護你,不希望長輩對你慈愛嗎?

 當年母親如此,如今的安然同樣如此。母親為何就不能設身處地的為安然想一想。她剛進我們顏家門,她並沒有做錯什麼,她不應該承受這些不公正的對待。」

 「她沒做錯什麼?哈哈……」周氏嘲諷大笑起來。

 「顏宓,你身為國公府的嫡長子,向來聰明絕頂,冷酷無情。就連對飛飛,你也從來不會心軟。偏偏對待宋安然,你卻一改往日的作風。

 可見你已經被宋安然的美色迷惑,成為宋安然的裙下走狗。顏宓,你若是還認我這個母親,你就該站在一旁,不要過問此事。

 婆母給兒媳婦立規矩,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就是鬧到親家面前,我也是這個態度。我就不信宋大人還敢說我做得不對。

 還有宋安然,你別以為你靠著美色迷惑了顏宓,你手裡有幾個閑錢,就能在國公府作威作福,為所欲為,不將我這個婆婆放在眼裡。」

 宋安然一副恭順忍讓的模樣,「兒媳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婆母從一開始就誤會我了。」

 周氏冷笑一聲,「誤會不誤會,大家心裡頭清楚。你的事情我早就聽說過,從小就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主,經常在外面拋頭露面。

 像你這樣的人,若非托生在宋家,你早就被人打死了,更別說能嫁到國公府做嫡長媳。

 但是只要我還活著一天,我就會死死盯著你,絕對不會讓你帶壞了我兒子,更不會讓你在國公府興風作雨。」

 「我沒有。」宋安然委委屈屈的說道。一副十足的受氣小媳婦的模樣。

 顏宓看了大為心疼。

 顏宓大聲對周氏說道:「母親,兒子無需任何人帶壞。兒子從生下來那天開始,就不是什麼好人。

 殺人放火的事情兒子自小就沒少干。要是給兒子變壞找個原因的話,原因自然是母親。是母親將我這樣的禍害生下來,又讓我這樣的禍害娶了宋安然。

 母親有什麼怨氣,冤有頭債有主,別沖宋安然去,全沖兒子來吧。兒子皮糙肉厚,母親要打要罵,兒子不會有一句怨言。」

 顏宓擺出一副無奈加混賬的模樣,果然震住了周氏。

 周氏指著顏宓,大怒道:「你,你……你還有沒有身為人子的自覺?你到底是不是人?那個宋安然有什麼好,你就非得巴心巴肝的替她著想。我辛辛苦苦將你生下來,怎麼沒見你替我著想。你這個不孝子,老娘明天就去衙門告你忤逆不孝。」

 「你敢!」國公爺睜大了一雙眼睛,死死地瞪著周氏。「大郎是我們國公府的世子,是我們國公府下一代的家主,前程無量、誰敢壞了大郎的前程,誰就是我們國公府的仇人。不管她是什麼身份,本國公都不會饒了她。」

 這個她自然是指周氏。

 周氏被國公爺逼迫著,連退兩步。

 周氏心中驚懼不安,指著國公爺,又指著顏宓,「你們,你們好狠毒的心。」

 國公爺冷哼一聲。事關家族前程,國公爺絕對不會心軟。

 顏宓卻說道:「母親要告兒子忤逆不孝,兒子也想問問可母親,你對自己的子女可有慈愛之心?

 當年四弟從假山上摔下來,破相斷腿,如此嚴重的後果,母親可有安慰過四弟,可曾真心實意替四弟考慮過?

 明知道飛飛是罪魁禍首,母親可有處置飛飛?母親不處置飛飛就算了,竟然還攔著別人處置飛飛。

 甚至為了飛飛,連四弟的死活都不顧了。請問母親,那個時候你的慈愛在哪裡?兒子在外辦差,身受重傷,回到府中,母親可有過問一句?

 母親這輩子生了兒子,飛飛還有四弟三個人。可是自始至終只有飛飛才是你親生的,才能得到你的關愛

 。你為了飛飛,恨不得我和四弟去死。為了飛飛,你可以不顧國公府的臉面,可以不顧全族幾百人的死活。

 為了飛飛,你可以掏光國公府的家底,只為滿足她的私欲。為了飛飛,你不惜得罪皇室,不惜將全國公府置於危險中。

 如今飛飛已經死了,你一腔怨氣卻又發作在安然身上。安然何其無辜,兒子何其無辜。

 以前人人都說母親精明厲害,兒子卻以為母親糊塗如斯,連三歲稚兒都知道的道理,母親卻不明白。母親,為了一個飛飛,你非要鬧到家破人亡,非要讓兒子兒媳都怨恨你,你才甘心嗎?」

 顏宓苦口婆心,又疾言厲色。

 有些話憋在心裏面太久了,就會變成一種毒藥,毒害了自己,也毒害了別人。

 周氏面色慘白,她指著顏宓,「原來你一直都在怨恨我。好,好,我生的好兒子,竟然怨恨我。」

 顏宓面無表情地說道:「兒子沒有怨恨母親,兒子只是希望母親及時收手。」

 周氏冷笑一聲,「不用說這種話來哄騙我,我還不傻。」

 「你不傻,還將兒子兒媳往外推,讓身邊的人都同你離心離德。你要是真傻了,只怕身邊的人全要被你害死。」

 國公爺怒斥道。

 「你說你不傻,可是看看你這些年做的事情,哪件事又是聰明人做的?這些年,你做了多少傻事蠢事,事到如今,你還不知道反省,」

 「反省什麼?」周氏沖國公爺冷笑,「從我嫁你之日起,到如今二十幾年的時間。無論我做得多好,大家都認為是應該的,從來得不到一句好話。

 但凡我做錯一件事情,唾沫星子就能淹死我。

 你們說來說去,不就是怨恨我寵著飛飛,縱容飛飛。怨恨我因為飛飛的死各種鬧騰。

 可是你們可曾想過,這麼多年來,我做了那麼多對的事情,唯有在飛飛身上,我才得到了讚賞,得到了回應。

 飛飛她會心疼我,會安慰我,會記掛著我。她有什麼心裡話也會對我說。

 這麼多年,我對別人好,處心積慮為大家考慮,處心積慮為國公府籌碼,在你們眼裡全成了理所當然。可飛飛不同,飛飛會心疼人,會替我著想,會看到我的辛苦和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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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乖巧的女兒,我憑什麼不能寵愛,不能縱容?你們不喜歡飛飛,認為飛飛給家族惹禍,她活該死在王府。

 可是飛飛於我,不僅是我的女兒,更是我心中的寶,是我活著的勇氣和動力。

 飛飛一死,你們卻不知道我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痛苦。全府上下沒有人替飛飛難過,時日一長,甚至沒人想起飛飛。我心裡頭這個恨啊,我佷你們冷血心腸,恨你們無情無義。

 一個宋安然,進門不過三兩天,你們全都將她當做寶貝。而我的飛飛,你們誰還會想起她,誰又會在意她究竟是怎麼死的?

 顏宓,你是我的兒子,是飛飛的兄長,飛飛遭遇那樣的事情,你可曾想過替飛飛出頭。你向來自詡為能人,這天下就沒有你做不到的事情,那你怎麼不替飛飛出頭?

 顏宓,你妄為人子。你說你不敢怨恨我,但是我卻怨恨你們的冷酷無情。凡事首先想到的就是家族利益,但凡出了點事情,首先被拋棄的就是家中的女眷。

 是不是有一天,為了家族利益,你也會讓我去死?你們如此厭惡我,不如我現在就去死。

 等我死了,一了百了,到時候你們想做什麼都沒人攔著。至於宋安然,你想寵就寵,想護就護,不會有人說你不孝。

 顏宓,你若是有種,就給了一杯毒酒。我現在就成全你們。」

 「請婆母收回之前的話。」宋安然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周氏此舉,是想逼死顏宓,順便在顏宓死前,在顏宓的心頭挖一個大大的洞,將顏宓埋在裡面,永生永世備受煎熬。

 周氏果然又瘋狂又精明。她說死,卻不能死。顏宓沒說死,卻要被她逼死。

 宋安然低眉順眼地說道:「婆母要我立規矩,我立就是。兒媳只有一個請求,請婆母不要再逼迫相公。相公他身為嫡長子,自然要為家族考慮。

 為家族考慮,實際上也是在婆母的考慮。若是家族都沒了,婆母又如何立身?兒媳雖然才進門幾天,可兒媳並非愚人。

 兒媳冷眼看著,這些年相公為了家族殫精竭慮,甚至差一點死在草原上。婆母不理解相公的難處就算了,又何苦苦苦相逼。

 兒媳懇請婆母對相公多一點寬容慈愛,少一點挑剔和抱怨。」

 「你這是在教訓我?」周氏惡狠狠地盯著宋安然。

 宋安然一副受了驚嚇的模樣,弱弱地搖頭,「兒媳不敢。」

 「你有什麼不敢的。」周氏一把掀翻桌面上的茶杯,茶杯落地碎裂,濺起大片茶水。屋裡的四個人全都沒能倖免。

 國公爺大怒道:「你在胡鬧什麼?鬧了這麼久你還沒鬧夠嗎?」

 周氏冷笑,她指著宋安然,說道:「我就想揭穿她的真面目。這個口腹蜜劍的見人,她不僅蠱惑了大郎,竟然還蠱惑了國公爺,她該死!」

 「她若該死,那兒子更該死。」顏宓站出來,護在宋安然身前,「母親打定主意要針對安然,那兒子也只好不尊母命,一力護住安然。」

 周氏哈哈大笑,「你護著她又如何?你護得了一時,能護得了一世嗎?」

 「無論是一時還是一世,我都要護著她。」顏宓擲地有聲地說道。

 宋安然拉著顏宓的衣袖,眼角掛著淚痕,「相公,你不要再說了。無論如何,婆母都不可能喜歡我。你不如休了我,讓我回家去吧。我娘家有父親,有兄弟,無論如何他們都會給我一口飯吃。」

 「不準胡說。」顏宓心中大痛。

 宋安然是個驕傲的人,過去她何曾受過這樣的磋磨。卻沒想到剛進國公府才幾天,就接連被周氏冷嘲熱諷,如今更是圖窮匕見,什麼都不管了。

 顏宓緊緊握住宋安然的手,「你不用回娘家,你是我的妻,我自然會護你一輩子。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辱你。」

 顏宓冷著臉對國公爺說道:「父親,兒子先帶安然回房。等晚一點兒子再去書房找你說話。」

 既然和周氏說不明白,那就不用再繼續浪費口舌。

 國公爺板著臉,沖顏宓點點頭,「你們小兩口先下去吧。這裡我自會料理。」

 周氏冷笑連連,卻沒有阻止宋安然和顏宓離開。只是她看著二人的目光,顯得十分怨毒。

 等顏宓和宋安然一離開,國公爺再也沒有顧忌,直接沖周氏怒吼道:「你鬧夠了嗎?」

 「沒鬧夠!」周氏沒有絲毫的妥協。

 國公爺呵呵冷笑兩聲,「整個家都快被你鬧得永無寧日,事到如今,你還一意孤行。看來你是不想讓大家有好日子過。

 那行,你既然不仁那我也無義。從今以後不准你出院門一步。你若是敢踏出院門一次,我就打殺一個你身邊的人。

 你敢出去兩次,我就打殺兩人。出去三次,就打殺三人。直到將你身邊的心腹全部打殺乾淨為止。

 屆時便對外宣布你得了失心瘋,直接將你往莊子上一丟,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翻天。」

 「你不能這麼做!」周氏怒吼。

 國公爺哈哈一笑,「我是國公,是這個家的家主,我憑什麼不能這麼做?莫說打殺你身邊的心腹,就算打了你,誰又敢替你出頭。

 而今我不對你動手,並非我心慈手軟,而是我還惦記著我們之間二十幾年的夫妻情分。等哪一天,這點夫妻情分也被你作沒了的時候,你看我會不會對你動手。

 至於大郎和四郎,這些年你從來不曾關心過他們,甚至對他們幾位苛刻。只怕等我對你動手的時候,兩個孩子也不會主動站出來替你出頭。言盡於此,你好之為之吧。」

 國公爺甩袖離去,之後果然派了粗壯的婆子守在竹香遠大門口,不許周氏出遠門一步。

 周氏頹然倒地,欲哭無淚。

 心腹夏嬤嬤走上前,一臉悲戚地扶起周氏,「夫人當心身子。」

 周氏自嘲一笑,「你說我要是死了,這府里有人會在意嗎?大郎和四郎會落一滴淚嗎?」

 「奴婢求夫人別說了。」夏嬤嬤心頭不忍。

 周氏冷冷一笑,「他們都認為我做錯了,認為我為了飛飛走火入魔。嬤嬤,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你說我到底有沒有做錯?」

 夏嬤嬤張張嘴,她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說錯了,豈不是讓周氏陷入絕望中。可是說沒錯,豈不是讓周氏在歧途上越走越遠。

 夏嬤嬤猶豫著說道:「奴婢只願意夫人平安喜樂,順順噹噹的過完這輩子。奴婢覺著大姑娘也是這麼想的。大姑娘雖然人不在了,但是她一定不願意夫人為了她將日子過成這般模樣。夫人,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該讓已經不在的大姑娘走得安心。」

 周氏哈哈一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原來你也覺著我做錯了。」

 夏嬤嬤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不忍心看著夫人受苦。大姑娘不在了,可是大少爺和四少爺都還在。他們都是夫人肚子里出來的。

 只要夫人肯對他們和藹一點,奴婢相信大少爺和四少爺都願意親近夫人,替夫人出頭。夫人,大姑娘已經不在了,夫人何不向前看。

 夫人一生榮辱,如今全都系在大少爺身上。籠絡住了大少爺,不僅國公爺會對夫人和顏悅色,就連失去的官家權也能再次回到手中。

 等夫人掌握了權柄之後,想要做點什麼也方便。屆時,夫人可以給大姑娘做一場盛大的法事,讓大姑娘走得安心。」

 「籠絡大郎?今日的情況你難道沒見到嗎?大郎心心念念的全是宋安然,娶了宋安然他就忘了我這個娘。你讓我如何籠絡他。只怕他心裏面恨不得我去死。」

 「不會的,大少爺絕不是那樣的人。」

 夏嬤嬤急切地說道。她沒敢告訴周氏,周氏之所以會失去管家的權柄,全因為顏宓所為。

 若非顏宓在國公爺還有顏老太太身邊進了讒言,國公爺同顏老太太也不會聯手奪了周氏的權柄。

 夏嬤嬤苦口婆心地勸道:「夫人,大少爺始終是你的兒子。只要夫人肯對大少爺和軟一點,對大少奶奶慈愛一點,奴婢相信大少爺很快就會站在夫人這邊,替夫人出頭。」

 「讓我對宋安然慈愛?做夢!」周氏大怒說道。

 夏嬤嬤急的嘴裡起了一串的火泡,「夫人,您始終是大少爺的母親,是大少奶奶的婆婆。等籠絡住了大少爺之後,你再找機會收拾大少奶奶。

 就算大少奶奶在大少爺耳邊告狀,大少爺也未必會信任她。而且次數一多,大少爺肯定會心生厭煩。

 到時候夫人再朝大少爺的屋裡安排幾個絕色的丫鬟,奪了大少奶奶的寵愛。等到那時候,夫人想要怎麼磋磨大少奶奶,就怎麼磋磨。

 大少爺有了新的寵愛,肯定不會給大少奶奶出頭。大少奶奶要是不鬧起來,那正好大家稱心如意。如果大少奶奶鬧起來,請娘家人出頭,只會讓大少爺更加厭惡。

 屆時,夫人只需到國公爺面前,到大少爺面前哭訴一番,就能讓大少奶奶萬劫不復。大少爺不休了她,也會徹底厭棄她。如此一來,國公府再也沒有大少奶奶的立足之地。

 等將她磋磨死了,就連大少奶奶手中的豐厚嫁妝,也能落到夫人手中。夫人有錢傍身,想做什麼事情也方便。

 接著再給大少爺挑選一個滿意的妻子,最好是從周家挑選。如此一來,夫人就沒有可愁的。」

 不得不說,夏嬤嬤的主意真的算得上是深謀遠慮。這要是性格稍微軟弱一點,為人稍微賢惠一點的人碰上這樣的計謀,十有**結局就如夏嬤嬤說的那樣,被婆婆磋磨致死,自己的嫁妝也落入了別人的手中。

 計謀雖好,可惜夏嬤嬤要對付的是宋安然。

 以宋安然的戰鬥力,絕對能讓這對主僕竹籃打水一場空。若是宋安然心再狠一點,趁機要了主僕二人的性命,也是能辦到的。

 周氏聽聞夏嬤嬤的一番分析,頓時皺眉沉思。

 她本是聰明之人,若非執念太深,又怎麼會落到今日地步。

 被夏嬤嬤一番勸解,她多少也回過神來。如今她被軟禁,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看來必須放下身段,才能心愿得嘗。

 周氏當即對夏嬤嬤說道:「從明天開始,你就對外說我鬱結於心,茶飯不思。再等幾天,就說我病了,卧床不起。做母親的生病了,我就不信大郎會不來看望我。只要大郎一來,我自有辦法瓦解他的意志,籠絡住他的心。」

 「夫人高見。只要籠絡住大少爺的心,夫人以後就能在府中橫著走。」

 周氏苦笑一聲,「沒想到我活了大半輩子,臨到如今竟然要靠兒子的威風,才能在府中橫著走。可見男人都是靠不住的,靠得住的唯有自己和兒子。」

 「夫人說的是。夫人能夠想通這一點,奴婢替夫人高興。」

 周氏長嘆一聲,她就像是做了一場荒誕不經的夢,直到此刻才大夢初醒。她想替飛飛報仇,那些傷害過飛飛的人,統統都該下地獄陪著飛飛。

 為了這個目的,就算一時不得不放下身段,曲意迎合,她也認了。

 只要能夠報飛飛的大仇,讓她容忍宋安然的存在,她也能做到。

 周氏要緊牙關,大不了就是忍。忍到最後,她就是笑到最後的人。

 周氏又對夏嬤嬤吩咐道:「到時候記得將四少爺也請來。」

 「夫人的意思是?」

 「大郎最在意的就是這個弟弟,有四郎在,大郎不會輕易翻臉。」

 「奴婢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