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用心

發佈時間: 2022-11-02 17:1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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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間,雲莞並沒有自己一個人睡覺,而是進了上官玉的房裡。

 上官玉並沒有睡著,今日跟雲莞說了這些事情,她也並不是沒有觸動,雖然隨著記憶的恢復,知道養育了十五年的姑娘,不是自己的親生孩子,但是這也到底是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看著她從襁褓小兒到牙牙學語、蹣跚學步,最後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不能說沒有私心。

 這不關乎獨孤若會不會對雲莞好,上官玉知道,雲莞回到南蒼之後,必定是她十多年來過得最好的日子,但眨眼間,女兒便不是自己的女兒,上官玉只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見到雲莞過來,她趕緊站起來,「阿莞,怎麼過來了?」

 雲莞走過來,愛嬌地挽住上官玉的胳膊,「我今夜與阿娘一道睡。」

 上官玉失笑:「多大的人了,怎的還跟阿娘一道睡?」

 雲莞道:「再大那也是阿娘的孩子。」

 「行行行。」上官玉狀似無奈,實則縱容。

 母女兩人很快便脫了鞋襪,靠在床上。

 今日下午,雖然說了不少事情,但還有許多話,雲莞沒有問上官玉。

 如今沒有旁人了,只有兩人,便靠在床頭說話:「以前的事情,阿娘都想起來了么?」

 上官玉搖頭:「想起來了大多數,不能說完全想起來了,一些小時候的事情,忘了也就忘了,想不起來也沒什麼,如今這樣已經很好了。」

 雲莞彎眸笑道:「那就好。」

 她心裡有些自責:「若是我這次沒有出門在外,也許還能幫阿娘些別的什麼,所幸當日沒有出大事,不然阿莞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這孩子。」上官玉好笑道:「誰能預見未來能發生什麼事情,你有你的安排,恢復記憶也是意外之事。」

 「嗯。」雲莞也不是那種會在一件事上長久糾結的人,「阿娘,你與我說說上官家吧,我聽說南蒼國的上官家很是厲害,阿娘還是朔月將軍,我前幾日剛聽到朔月將軍回國的事情,還十分震驚呢,心想著有朝一日,一定要去南蒼看一看這位朔月將軍,沒想到,原來是我阿娘。」

 雲莞說起來,便有些喋喋不休:「說起來,從前在上林村的時候,我看阿娘打人,便總看出一種女將軍的氣勢。」

 上官玉失笑:「阿莞也來打趣我?」

 雲莞嘻嘻一笑。

 不過她倒是撿了些記憶中有趣的事情,與雲莞說了起來,也大致跟她說了,在南蒼,上官家是個什麼樣的人家。

 「上官家世代效忠皇室,上官家的人,也只會聽從一個人的命令,將一個人當成主子,那便是女皇,小時候,祖父便看出我有武學上的天賦,先皇也覺得我是上官家這一代武學造詣最高的孩子,便讓我陪伴當時還是太女的女皇長大,說是陪伴,其實是要時刻保護女皇。」

 雲莞靜靜聽著,其實,上官玉的話之中,她也聽出來一個意思了,意思便是,她是效忠皇室的,上官家的命,是放在皇室跟前的,可以為南蒼的獨孤氏上刀山、下火海。

 所以,十五年前,獨孤若才放心地將唯一的女兒交給上官玉帶走,也在這十五年裡,即便失憶了,知道身邊的女孩不是自己的孩子,但刻在骨子裡的忠誠,還是讓上官玉將雲莞當成親生女兒一般照顧,甚至有時候,寧可委屈自己的親生孩子,也不願意委屈雲莞。

 這些,雲莞都懂得。

 上官玉輕聲道:「阿莞,那一日女皇得知了你還在人世的消息,很是激動,幾度淚下,這些年,女皇一直在找你,只是我們居住鄉野深山之中,你的長相,並無多少南蒼國的特徵,所以一直沒有找到,但她心裡,一直記掛著你。」

 上官玉不說,雲莞也知曉。

 據說,南蒼女皇的長女出生的時候,便被冊封為太女,只是可惜當年的那場變故,讓她不知生死,但即便是這樣,太女的稱號,也從未變過,雖然後來,獨孤若與皇甫松再生了一子一女,但太女的位置,無人動過,雖有臣子勸重立太子太女,但多次被獨孤若攔下。

 南蒼皇宮之中,最是奢華的太女的宮殿,也日日有人在打理,一直在為下落不明生死未知的太女準備著。

 人的眼睛不會騙人,皇甫松對失散多年的女兒的在意,雲莞能看得出來。

 知道上官玉這是來當說客的,雲莞覺得好笑,撒嬌道:「阿娘,我是您養大的女兒呢,您怎麼像是要把我往外推似的。」

 「說的什麼話!」上官玉佯裝不滿,但還是語重心長道:「我就是希望,阿莞能過得再好一些。」

 雲莞笑聲嘀咕:「做皇太女才不好,許多事情我都不會……」

 上官玉好笑:「你這孩子。」

 雲莞打了個呵欠:「好了,阿娘,不說了,好晚了,我們先休息吧。」

 上官玉輕嘆了一聲:「阿莞日後不能再叫我阿娘了。」

 雲莞興趣缺缺地哦了一聲:「不管我是誰的女兒,身份如何便,阿娘始終是我阿娘。」

 上官玉無奈搖頭,但心中更為動容。

 雲莞睡前還是給了上官玉一個定心丸:「阿娘放心吧,我會好好想這件事情的,並非不可接受,只是還有一些事情要考量,否則今日也不會這樣了。」

 上官玉道:「我知道,阿莞一直都是個很好的孩子。」

 幾乎在雲莞進入上官玉房中一刻鐘之後,原本應該在客院休息的皇甫松,也朝著蕭韞之的院子去了。

 蕭韞之並不意外皇甫松會來找自己,他甚至依舊穿戴整齊,好像就專門等著客人上門似的。

 「蕭將軍不介意本相來討一杯茶喝吧?」皇甫松溫和笑道。

 蕭韞之不痛不癢地笑了一聲:「我這兒沒有茶,只有酒。」

 態度雖然有些無禮,但皇甫松並不跟他計較,往他桌上看了一眼,發現那酒是雲莞釀的的千山釀。

 說起來,他沒有喝過千山釀。

 因此,他便溫和地笑道:「如此,本相便來杯酒喝如何?」

 蕭韞之轉身,意思是讓皇甫松進來。

 皇甫松便也不客氣地進來了,蕭韞之半點沒有給對方倒酒的意思,表達出來的眼神,也確實沒有多少誠意。

 皇甫松覺得好笑,無奈搖頭道:「蕭將軍,雖然如今阿莞尚未開口與我回南蒼,但她到底是我的女兒,終有一日,會認我這個父親。」

 所以,你既然日後想要娶我的女兒,想娶南蒼國的皇太女,能不能現在,對我的態度好一些?

 雖然我也不太喜歡我,但我女兒心儀你,我為了女兒,只能對你態度好一些。

 蕭韞之一噎。

 他難得被人嗆到,但便是因為這樣,所以心情才越發不好。

 定定地看了皇甫松半晌,他最後還是親自給皇甫松倒了一杯酒:「皇甫先生請。」

 皇甫松滿意地笑了。

 *

 這一夜,皇甫松來找過蕭韞之的事情,雲莞並不知曉,自然也不知道,兩人一直聊到深夜,皇甫松才離開。

 雲莞並沒有因為皇甫松和上官玉的到來而放下手中的事情,雖然她原本便因為要出發去南蒼國而將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但如今既然尚未離開,便只能繼續做手裡的活兒。

 所以,第二日起來之後,便如常一般,打算用過早膳后便出門,卻沒想到,皇甫鬆起得比她還要走一些,已經在院子里喝茶了,看到雲莞,便立刻站起來:「阿莞。」

 雲莞現在還有些彆扭,雖然經過一夜之後,心裡已經認同了身份的轉變,但是對著皇甫松,卻還是暫時還叫不出「父親」這樣的稱呼。

 總覺得,好像缺了點什麼,不能那麼自然而然地叫出口。

 皇甫松自然也不勉強,寬和笑道:「這麼早便要出門了么?」

 雲莞點頭:「有些事要處理,所以要出去一趟。」

 皇甫松點頭:「若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跟我說。」

 雲莞又點頭,正打算去用早膳,看了看皇甫松,在皇甫松期待又寬和的眼神中,忽然問道:「您用早膳了么?」

 皇甫松一頓,搖頭,「沒有,正打算一會兒過去。」

 雲莞眨了眨眼,道:「既然如此,皇甫先生與我一道過去吧,我讓人再添一副碗筷。」

 能有與女兒用膳的機會,皇甫松求之不得,立刻應道:「好好好,我這就過去。」

 可惜,等他和雲莞過去,準備坐下用膳,想在早膳桌上與女兒好好說一會兒話的時候,蕭韞之便來了。

 皇甫松原本還打算親自給女兒盛碗粥,但蕭韞之坐下之後,已經自然地做起了這些事情。

 他看著兩人這般從容的姿態,想必是尋常的樣子,心裡感到欣慰的同時,不免心裡空落落的。

 雲莞低頭喝了一口粥之後,才發覺皇甫松並沒有動作,奇道:「皇甫先生,早膳不合您胃口么?」

 「並無。」皇甫松笑了笑,提筷吃了起來。

 雲莞想了一下,將一塊糕點夾到皇甫松的碗筷里:「這個雖然是東瀾國的做法,但味道卻有幾分南蒼國傳統糕點的味道,您嘗嘗。」

 女兒夾菜,突如其來的意,皇甫松又驚又喜,連忙接過:「好好好,我嘗嘗。」

 雲莞抿了抿唇,又低頭喝粥,沒再說話。

 接下來,安靜地用了早膳之後,雲莞問蕭韞之:「你今日有何安排,可要回軍中?」

 蕭韞之好笑道:「阿莞在這裡,我回軍中做什麼?」

 雲莞:「……」

 她就這麼定定地看著蕭韞之,大有一種看著紈絝子弟的樣子。

 蕭韞之無奈道:「如今行軍一切順利,軍中沒有也並非非我不可,我在此處陪阿莞一兩日不好么?」

 居然蕭韞之都這樣說了,雲莞便也不再阻止,她知道,蕭韞之不是那種拿大事來玩樂的人,若是軍中當真緊急,他也能做到快馬回來看她幾眼便立刻再回軍中的事情。

 蕭韞之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欲言又止的皇甫松,含笑道:「阿莞不如問問皇甫先生今日可有別的安排。」

 雲莞一轉頭,看向皇甫松,皇甫松道:「不如,我今日與阿莞一道出門走走如何?」

 雲莞也不是要去做什麼大事,知道皇甫松的心思,想了一下之後,也不拒絕:「也好,就怕您會覺得有些悶。「

 「不會。」皇甫松看向蕭韞之的眼神,多了幾分肯定與讚賞,能有與女兒相處的機會,他求之不得呢。

 而後,皇甫松回去換了一身衣裳,出來的時候,雲莞與蕭韞之便已經在前院等待了,兩人不知在說著什麼,雲莞笑起來,眼眸彎彎,這一眼過去,竟然還有幾分獨孤若年輕時候的樣貌。

 也讓皇甫松想起了小時候,女兒尚未離開時候,臉上總喜歡帶著笑的女娃娃的模樣。

 經年之感,此時方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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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甫松難得怔了一下,腳下一個台階不太小心,差點踩空。

 還好雲莞眼疾手快,兩步上前扶住了皇甫松,聲音裡帶了兩分著急:「阿爹!」

 「沒事吧?」

 聽到這聲意外的「阿爹」,皇甫松渾身一僵,眼裡是欣喜,也是不可置信,眼眶微熱,看著雲莞,面上驚喜的表情,收也收不住。

 這一聲阿爹,來得太突然了。

 雲莞似乎也反應過來了,也許是心裡認同了,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也早已承認了對方的身份,只是,需要一個契機,來自然而然地叫出這一聲阿爹,或者父親,而不是在某種刻意的時候、需要經過心理提醒的時候。

 雲莞以為,不會那麼快。

 可是剛剛,她急於扶住皇甫松的時候,心裡什麼想法也沒有,這一聲原本該對雲承德的阿爹,就這樣自然而然地叫了出來。

 或許,血緣的牽連與相通,就是這麼的強大且神奇。

 面對皇甫松不可置信的神色,雲莞努力將心裡的那一點因為反應過來而升起的不自然劃掉,「您沒事吧?」

 皇甫松又驚又笑,也讓自己從驚喜的情緒中怕平靜下來,生怕做出太大的反應,會讓女兒覺得無所適從,便當做父女兩人,早已相認一般的家常:「無礙,不過是不小心,走岔了一步而已,爹不是那麼文弱的人。」

 雲莞也漸漸恢復自然,便笑道:「那就好。」

 大概是叫出了第一聲,而後的便覺得輕鬆多了,也自然多了。

 雲莞道:「阿爹的身份比較特殊,等會我們出門,若是有人問及,我便說您是從南蒼過來的商人可以么?」

 聽到女兒的這聲爹,皇甫松已經別的什麼都不顧了,女兒說什麼,他便應什麼,「好,都依阿莞,阿莞說什麼便是什麼,爹都聽你的安排。」

 雲莞一笑,輕輕瞥了一眼旁邊瞧著熱鬧唇角帶笑的蕭韞之,對皇甫松道:「那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