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6章 野心出籠

發佈時間: 2022-11-04 12:2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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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下,宋安然身穿白衣,寬袍大袖,腰間系一條紅色腰帶。她端坐在琴前,十指翻飛,琴聲悠揚,讓這山中小宅平添一份生氣。

 白一抱劍立在宋安然的身後。

 喜秋則半跪在地上,正伺候著紅泥小爐,準備沖水泡茶。

 喜冬則端來一碟殿下,安置在小几上。等宋安然餓了,就可以吃。

 宋安然心情起伏,琴音也跟著她的心境變化。時而歡快,時而憂愁,時而平靜,時而激烈,時而如春風拂面,時而如冬日寒風。

 琴音伴隨著小宅眾人,大家都聽得入迷了。

 宋安然很少彈琴,可是每次彈琴必能震撼身邊的人。

 宋安然低頭看著琴弦,無需思考,手指就能準確地彈出每一個音符。這些音符早在數年前,就已經深刻在她的記憶中。

 宋安然如同顏宓一般,學過的東西,見過的人,總是很難忘記。

 宋安然抬頭,望著山腳下,顏宓何時歸來?顏宓此次離開所為何事?

 宋安然一想到顏宓,心也就跟著亂了。

 心一亂,琴音也跟著亂了起來。宋安然半點不在意,她彈琴只求隨心所欲,抒發情感。所以即便她許久不碰琴,她依舊能夠彈出震撼人心的音樂。

 夜色如水,層層疊疊,像是一層又一層的黑色紗布蒙住了天空。

 三更將到,顏宓今晚還會回來嗎?

 宋安然心頭有太多的疑問,還有擔心。可是她卻不打算告訴任何人。

 白一警惕地朝密林深處看去,那裡好像有人。或者只是她的錯覺。

 宋安然不管是不是錯覺,她只盯著下山的路。那也是顏宓回來的路。

 彷彿是永久,又彷彿是一瞬間,一個影子從天而降,手中提劍,直接朝宋安然刺來,又在離著宋安然面目兩寸遠的地方堪堪停住。

 宋安然則始終鎮定如山,琴音流暢,絲毫不亂。似乎她根本不知道有一柄劍正指著她。只需對方輕輕往前刺一下,宋安然的絕色容顏就會破相。

 白一如臨大敵,一口氣提上來,瞬間又泄了。

 只因為那人便是顏宓。

 顏宓自然不會傷害宋安然。

 顏宓嘴角微翹,眼神邪氣,連帶著嘴角的笑容都帶著一种放盪不羈的味道。

 他低沉的嗓音伴著琴音,那樣的迷人,就像是直接鑽入了人的心裏面。

 「安然,你為我彈琴,我為你舞劍。」

 宋安然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劍,接著她的目光順著劍來到顏宓的臉上。熟悉的面目,熟悉的味道,連那個嘴角微翹的幅度都是熟悉的。

 宋安然輕聲一哼,手中動作加快,琴音頓時變得激烈起來。

 顏宓退後三步,伴著琴音舞劍。

 宋安然的琴音激蕩人心,像是身在戰場,千軍萬馬從身邊掠過。

 與此同時,伴隨著琴音,顏宓的動作也是大開大合,激烈又勇猛。他像是坐在駿馬上的大將軍,正在指揮著千軍萬馬衝鋒。他身先士卒,殺敵衛國。身邊血腥滿地,卻不改初衷。

 琴音中帶著殺意,顏宓的手中劍更是殺氣瀰漫。

 周圍下人瑟瑟發抖,已被二人的殺意給驚住。

 就將千鈞一髮之際,宋安然的琴音突然柔和下來。就像是戰爭結束了,大將軍解甲歸田,來到春暖花開的江南,身邊是吳儂軟語的小娘子。生活寧靜又幸福。

 顏宓手中的劍也開始失去了力量,殺意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就是像是在用舞劍逗弄身邊的小娘子,伴著鳥語花香,置身花叢中。此時劍無需飲血,只需同他一樣,塵封在某處,被世人遺忘。

 可是劍不同意,他不甘心。他生來就是要飲血的,生為戰場,死也願意死在戰場上。而不是沉迷於溫柔鄉中。

 顏宓手中的劍頓時光芒大作,他像是要掙脫開顏宓,回歸自己的世界。

 宋安然的琴音也隨之一邊,變得矛盾,變得激烈。就像是兩個勇猛的男人在爭論,在比試。他們都想打敗對方,都想找到對方的缺點。

 宋安然盯著前方的虛影,手指翻飛,琴音流淌。

 原本這一切要繼續下去,卻不料在**處,琴音戛然而止。

 宋安然的手依舊放在琴弦上,目光卻朝喜秋幾人看去。

 喜秋知機,急忙帶著所有下人退出了二樓。

 顏宓立在欄杆上,腳尖踩著欄杆,卻極為穩當。

 他手中的劍彷彿是悲鳴,又像是不甘的臣服在顏宓的手下。

 顏宓哼了一聲,將劍插回劍鞘。然後從欄杆上走下,一步一步地朝宋安然走來。

 他走到近前,這才停下腳步。他俯身,低頭,伸手抬起宋安然的下巴,「娘子不如為為夫彈奏一曲。」

 宋安然淺淺一笑,「夫君該修身養性,以免煞氣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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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安然不知道顏宓今日下山究竟所為何事,但是她隱約察覺到顏宓眼中的殺意。顯然今日有人死在顏宓的劍下。

 顏宓神情太過凝重,眼神又自帶邪氣,宋安然不能直接詢問,只能用這種迂迴的方式。

 顏宓冷笑一聲,「只要娘子在我身邊,我心自安。」

 宋安然揚眉一笑,「夫君這話很中聽,我心甚悅。」

 宋安然是真歡喜。顏宓在未洗去滿身煞氣的時候,也知道來找她尋求心安。此事怎能不喜。

 宋安然撥動琴弦,琴音悠揚空靈,定能洗去一身污穢。

 顏宓脫去外袍,乾脆躺在露台上。只需要一側眼,就能看到宋安然完美的側顏。直到這時顏宓才留心到宋安然今晚的裝扮,意外的簡樸,又意外的好看。

 尤其是那一條紅色腰帶,猶如畫龍點睛,整個人鮮活起來。

 一曲完畢,宋安然收回自己的雙手。

 顏宓朝宋安然笑著,又拍拍身邊的位置,讓宋安然挨著他躺下。

 宋安然偏著頭,看著顏宓,卻沒說話,也沒動作。

 顏宓笑了笑,說道:「我心已安,娘子請過來陪我一會。」

 宋安然這才起身來到顏宓身邊,和顏宓並排躺下。

 抬頭仰望星空,宋安然心中有萬千感慨。

 宋安然對顏宓說道:「你突然下山,連打聲招呼都來不及,我很擔心你。如果蕭訓為難你,你不必理會他。」

 顏宓哈哈一笑,說道:「你放心,他不會為難我。安然,你若是不喜這些事情,以後我就不和他們來往。」

 宋安然搖搖頭,「除非遠離紅塵俗世,才有可能徹底遠離朝堂和皇室。我們一日身處國公府,就一日逃不開朝堂和皇室。而且你辛苦奮鬥到今日,不能因為我的原因放棄。蕭訓身為王爺,他的事情必定是麻煩事。但是你我都不是怕麻煩的人,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顏宓握緊宋安然的手,「安然,多謝你。」

 宋安然笑道:「我們是夫妻,自然該互相扶持。我也不問你蕭訓找你所為何事,左右逃不開宮裡面那些污穢。」

 顏宓輕聲一笑,「蕭訓來找我,並不是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他告訴我,軍營裡面有些變動,讓我多加關注。畢竟兵權才是我們國公府真正的立身之本。今日下山,去了一趟兵營,處理了幾個有二心的人。要是你不高興,以後這些事情我盡量避開你。」

 「不用避開我!」

 宋安然急忙說道:「我並沒有不高興,我只是擔心你。」

 「擔心我什麼?」顏宓好奇地問道,「我武功高強,放眼全天下也沒人是我對手。我出去做事,絕無失手的可能。」

 宋安然嘴角微翹,這男人啊,真是自大到沒邊了。不過顏宓的自大源於他的勢力,並非只是仗著家世胡作非為。

 宋安然的手指頭輕輕的碰觸顏宓的肌膚,她輕聲說道:「我擔心你會不高興,擔心你心有怒氣。我們來到山中小住,本就是為了暫時避開京城雜事。卻沒想到人在山中,事情自動找上門來。」

 顏宓握緊了宋安然的手,笑道:「放心,之後的時間應該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宋安然笑著點頭,「諸位皇子漸漸年長,心思也都大了。顏宓,你若是心中有了決定,請你務必告訴我。」

 顏宓側頭,盯著宋安然,「你是擔心我會站隊,支持某個皇子奪權上位?」

 「你不會嗎?」

 宋安然無懼顏宓的目光。這種事情顏宓可沒少做。想當年,陛下還是韓王的時候,顏宓私下裡可沒少幫韓王做事。

 為了幹掉前廢太子,更是手段輩出。不拘陰謀陽謀,只要謀略好用就用。

 不得不說宋安然對顏宓的了解是很深刻的。

 顏宓看著宋安然,哈哈一笑,「我是有這個打算,不過暫時會按兵不動,先靜觀其變。」

 宋安然把玩著顏宓的手指頭。顏宓的手指上有很多老繭,這是多年習武留下的痕迹。

 宋安然問道:「幾位皇子,你最看重哪一個?你認為誰有大才?」

 蕭訓今日來找顏宓,宋安然卻不會想當然的認為顏宓一定會支持蕭訓。相信蕭訓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想要讓人支持他奪權上位,就得拿出相應的能力和實力。

 宋安然只是好奇,顏宓的眼光同她是不是一樣、如果顏宓打算支持別的皇子上位,那麼她同蕭訓之間的合作,就需要再斟酌斟酌。

 顏宓沉默了片刻,才說道:「目前不好說。人是會變得。以前他們只是王府公子,即便有野心,野心也有限。如今他們搖身一變成為皇子,野心已經膨脹數倍。

 誰都不知道,野心膨脹后,他們的性情會不會跟著改變。所以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靜觀其變,多次試探,確定了幾位皇子的性情之後,方能做決定。」

 宋安然暗自點頭,顏宓的辦法極為穩重。他身為國公府世子,做出這樣的決定也是對的。

 國公府家大業大人口眾多,顏宓身為下任家主,考慮事情的時候自然要穩重,以家族利益出發。如此,才是合格的繼承人。

 宋安然又說道:「蕭訓身為嫡長子,可是我看陛下對他並無多少偏愛,而且陛下也沒有流露出立太子的想法。如此一來,蕭訓的嫡長子身份並不能佔到多少好處。長此以往,說不定還會引來陛下的厭惡。」

 「你認為陛下討厭蕭訓?」顏宓奇怪地問道。

 宋安然抿唇一笑,「我可沒這麼說。我的意思是陛下似乎不喜蕭訓,但是也不至於討厭他。待他和別的皇子沒多少區別。眼看他嫡長的身份在陛下跟前討不到好處,不知道朝中眾臣會怎麼猜忌這對天家父子。」

 「哈哈……」

 顏宓突然放聲大笑,宋安然頓感好奇。

 她推著顏宓,「你笑什麼,我說錯了嗎?」

 「沒有。好安然,你可真聰明。不過你一定想不到,這種情況是陛下故意為之。」顏宓神秘兮兮地對宋安然說道。

 宋安然心頭大驚,「陛下故意做出對蕭訓不喜的態度,這是為什麼?難道陛下不擔心眾臣的猜忌,不擔心此舉會毀了蕭訓?莫非陛下心裡頭對蕭訓有偏見。」

 顏宓挑眉一笑,說道:「陛下不想立東宮,這個你知道吧。」

 宋安然點頭。要是元康帝有立東宮的意思,早該在登基之初就會召重臣商議。

 顏宓繼續說道:「陛下不想立東宮,又沒辦法攔住所有朝臣,不讓朝臣上表請立太子。而且朝臣們上表請立太子,多半都會提到嫡長二字,言下之意自然是要讓陛下遵循立嫡長的規矩。

 這般情況下,陛下但凡對蕭訓做出一點親近表態,就會引來朝臣們的諸多猜測,以為陛下有意立蕭訓為太子。一旦朝臣們有了這個想法,後面的麻煩事將數不勝數。

 陛下為了杜絕朝臣胡亂猜疑,又為了堵住朝臣們的嘴,乾脆遠著蕭訓,待他如同別的皇子一樣,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如此一來,朝臣們猜不透陛下的心意,自然不敢胡亂說話。」

 宋安然看著顏宓,眼波流轉,說道:「朝臣們都猜不透陛下的心意,大郎又怎麼就猜透了陛下的心意?莫非大郎是陛下肚子里的蛔蟲。」

 「你將我比作蛔蟲,豈不是嫌我噁心。」顏宓開著玩笑。

 宋安然悶聲一笑,「只是一個比方,你還真在意上了。先不說我的比方恰不恰當,你先說你是怎麼猜出陛下的心意。若是不說,今晚就不能上床睡覺。」

 顏宓聞言,先是在宋安然的臉頰上輕啄一下,然後才說道:「陛下的心思說難猜,的確很難猜。說好猜,也的確好猜。只要知道陛下暫時沒有立東宮的意思,陛下的舉動就有了解釋。我能猜到陛下的心思,無外乎四個字,就是設身處地。如果我處在那個位置上,我會怎麼做?」

 顏宓盯著宋安然,眼中有駭人的光芒閃過。

 宋安然心頭一驚,驀地握住顏宓的手掌。顏宓將自己代入帝王的身份,莫非顏宓有造反稱帝的『雄心壯志』。

 這是一個極為危險的話題,宋安然不想開啟這個話題。

 而且宋安然心裏面此刻也是矛盾的。她喜歡有上進心的人,無論男女。自家的老公,當然也要有上進心。所以宋安然絕沒有同顏宓丟下身份,退隱山林的想法。更不會有悔教夫婿覓封侯的感慨。

 人生在世,短短百年,庸庸碌碌一輩子,豈不是浪費了大好年華,浪費了一次寶貴的生命。

 在宋安然看來,人生在世,就該力爭上遊。無論成敗,至少都不會後悔。

 顏宓要爭,她就陪著顏宓爭。顏宓要搶,她就在旁邊遞刀子。

 可是這個爭搶,一直限於朝堂,限於國公府。絕對沒有上升到造反稱帝的地步。

 如今隱約窺探到顏宓的一點野心,宋安然心頭起伏不定,實在是因為沒想到,她是要繼續支持還是該保留態度。

 話題太危險,乾脆拋開不談。

 現在只說朝堂,只說元康帝以及幾位皇子。至於顏宓的野心,或許等宋安然想明白了,有了決定之後,宋安然才會找顏宓做一次深談。

 宋安然輕聲問顏宓,「你如果身處那個位置,你會怎麼做?」

 宋安然語氣平靜,無絲毫異樣。似乎顏宓自我代入帝王身份這一舉動,並沒有影響到宋安然。

 但是之前宋安然驀地握緊顏宓的手掌,已經暴露出宋安然心中的想法。

 顏宓清楚這一點,宋安然也清楚這一點。兩個人都是聰明人,默契地避開了這個話題。

 顏宓對宋安然說道:「我若是身在那個位置上,為了避免孩子們自相殘殺,我會立下一個期限,也會立下一道密詔。密詔真偽無需在意,作用只是在於震懾諸子,讓孩子們不敢肆意妄為。」

 宋安然抿唇一笑,笑容卻未達眼底,顯得冷冰冰的。「照著你這麼說,庶子也有機會上位?取嫡子而代之,順便接收嫡母留下的嫁妝和一切人脈關係?」

 顏宓微蹙眉頭,「安然,你誤會我了。我同你在一起,這輩子就絕不會有庶子出生。」

 宋安然緩緩搖頭,苦笑一聲說道:「立嫡長這個規矩,的確有很多弊端。但是你不能否認,這個制度的優越性是要大於弊端的。庶子上位,嫡庶混亂,進而引發內院爭權奪利。

 一代兩代之後,門風敗壞,嚴謹家風蕩然無存。而且庶子生母多為沒有讀過書的婢女,見識有限。可以說這些女人的見識只限於內宅。

 出了內宅,她們就兩眼一抹黑。這樣的女人教養出來的孩子,脫不掉小家子氣,外加目光短淺,心胸狹窄。

 如果庶子上位,生母必定也會水漲船高。那種毫無見識的小妾身份突然變得貴重起來,行事必定會毫無顧忌,因為她們不懂顧忌。

 同時她們看重金銀權勢,必定會為了金銀權勢禍亂家宅,任人唯親,損公肥私。長此以往,必定家宅不寧。

 當然如果是皇宮,情況又不一樣。就算是陛下的妾,那也是讀過書的大家閨秀。這些女子教養出來的孩子,同一般人家小妾教養出來的孩子肯定不同。」

 顏宓看著宋安然,鄭重其事地說道:「安然,我曾承諾過你,此生絕不納妾,也絕不會有庶子出生。所以你不必將別人家的情況代入我們之間。」

 宋安然捶了顏宓一拳頭。

 這個話題沒辦法再深入了。繼續深入探討這個話題,就逃不開顏宓的野心。宋安然還沒有準備好,這個時候談論顏宓的野心,時機不對,心情更不對。

 總之天時地利人和全不在自己手頭上。

 顏宓翻身,含著宋安然的嘴唇,笑道:「瞧你這小醋罈子。我不過是打個比方,你就這般模樣。你說的那些道理,我豈能不明白。

 庶子長於婢妾之手,自然難成大器。即便有一兩個成材的,那都是撞了大運,得天之幸。你瞧瞧朝堂上做官的那些大人,有幾個是庶子出生?

 不說遠的,就說近二十年的科舉,兩榜進士中庶子出生的人不超過三十人,而且多半碌碌無為。少數有才智,卻因為心胸狹窄,目下無塵,或因為目光短淺,只看重眼前之利,難以有發展。」

 宋安然聞言,乾脆翻身坐起來,「照著你這麼說,我那大姐夫,這輩子註定是碌碌無為?」

 顏宓好笑地看著宋安然,「你是替你大姐夫著急,還是替你大姐姐著急?」

 「這有區別嗎?」宋安然怒視顏宓。

 顏宓低聲笑道:「自然有區別。要是為你大姐姐著急,大不了以後我們多照拂他們。要是為了你大姐夫著急,我看你就免了吧。蔣沐紹的情況,同你我之前所說的那些庶子情況又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宋安然問道。

 顏宓挑眉一笑,「安然,你這是在考我嗎?蔣沐紹先得到老侯爺的親自栽培,之後又得到侯府資源傾斜。

 可以說,他如今的待遇,明面上還是庶子待遇,但是實際上他已經和嫡子不相上下。甚至隱隱壓了嫡子一頭。

 也就是你大舅舅和大舅母兩個人蠢,看不到這一點。偏偏看得明白的人也不願意提醒他們夫妻二人。

 你且看著過,再過個五年十年,蔣沐元必定會被蔣沐紹死死壓上一頭。至於蔣沐文,他本就是原配嫡子。就算他不上進,最差也就是個富家翁。

 不過如今蔣沐文洗心革面,本身又有本事,從軍后又立下戰功,加上侯府的資源傾斜,將來的侯府當家人必定是蔣沐文。

 至於蔣沐元,如果老實一點,靠著長兄庶弟的幫襯,還是有一口飯吃的。」

 宋安然嗤笑一聲,「你可知道,當初外祖母有意讓我嫁給蔣沐元。」

 顏宓當即一愣,眼神一冷,寒氣四溢。顯然是被刺激到了。

 宋安然戳了他一下,「我如今都嫁給你了,你幹什麼吃蔣沐元的飛醋。再說了,我從來沒想過要嫁給蔣沐元。」

 「你當然不能嫁給蔣沐元。蔣沐元那個草包,連老婆都養不活,你要是嫁給他,肯定很慘。」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著顏宓,「那可不一定。我要是嫁給了蔣沐元,雖然不能讓蔣沐元改變性情,變得上進。但是至少可以藉助身份爭權奪利,將蔣沐文蔣沐紹一干人等,全部幹掉。侯府自然就落到我的手裡。屆時我再用心培養子嗣,不愁侯府不興旺。」

 「果然是我的好娘子。這志氣這手段我喜歡。」

 顏宓吧唧一下,在宋安然的臉頰上落下一吻。

 宋安然挑眉一笑,說道:「你之前說的那些話,我都明白。蔣沐紹已經得到老侯爺的大力栽培,從根本上已經區別於一般的庶子。就算日後分家獨過,靠著如今打下的人脈基礎,加上自身的學識和上進心,多多少少也能混出點名堂來。」

 「娘子說的不錯。就算沒有侯府的幫扶,也有岳父大人的提攜。岳父大人看似冷酷無情,實則極為重視子女。看在大姐的份上,岳父大人也不會對蔣沐紹袖手旁觀。蔣沐紹娶到大姐,是他這輩子做得罪正確的事情。」

 宋安然抿唇一笑,「你似乎很看不起侯府?」

 顏宓挑眉,他也不否認自己的想法,「我的確看不上侯府。侯府兒郎裡面,唯有一個蔣沐文有點真材實料。至於蔣沐紹,都還要差一點。其餘人等,只是比蠢物稍微好一點。」

 顏宓這話真損,將侯府上下貶得一文不值。要不是因為侯府大老爺,二老爺,三老爺都是宋安然的舅舅,說不定顏宓還要將他們三兄弟提溜出來貶損一番。

 其實不用顏宓說,宋安然也知道侯府是個什麼模樣。

 侯府靠著三老爺在南州開礦,如今經濟情況大為改善。只是經濟情況改善了,但是府中子女的教養卻沒有絲毫的改進。

 這一代還有蔣沐文撐門面,不知道等到下一代,能不能培養幾個俊才出來。

 要是一個都培養不出來,那侯府真的離完蛋不遠了。

 至於蔣沐紹,讀書是不錯,將來可以走科舉出仕為官。但是靠他一個庶子支撐偌大的侯府,未免有點強人所難。

 說句難聽點的話,以蔣沐紹的才學和見識,還撐不起一個偌大的侯府。

 至於十年二十年之後,蔣沐紹能不能撐起侯府,宋安然也不敢下結論。只看蔣沐紹將來如何行事吧。

 宋安然挽著顏宓的手臂,靠在顏宓的身上,說道:「不說侯府了。說起侯府,我心裏面就不痛快。」

 顏宓拍拍宋安然的肩背,「那兩年寄居在侯府,你受委屈了。」

 宋安然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我寄居在侯府,又不是你的責任。你幹什麼將事情攬到自己身上。」

 「娘子受了委屈,無論是不是我的原因,我都要自我反省一番才對。」

 宋安然好笑地看著顏宓,顏宓這是打算做二十四孝好老公嗎?

 宋安然笑道:「住在侯府那兩年,其實也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光是看侯府三天兩頭上演的大戲,就能讓人開懷不少。」

 「你這是看侯府的笑話啊。」

 宋安然說道:「住在侯府,我是不得不看那些大戲。哎,不提了。當年那些事情都過去了。」

 顏宓握住宋安然的手,「可是大舅母欺負你了。」

 宋安然搖頭,方氏那點手段,還欺負不了她。住在侯府那兩年,最大的感慨就是凡事不能隨心所欲,時不時的要損失點金銀錢財。不過好在一切都過去了。

 宋安然說道:「大舅母那人,你多少也是知道的。翻來覆去,也就是那幾樣手段,實在不值一提。」

 「我發現岳母大人算是侯府的另類。」

 宋安然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顏宓口中的岳母大人,指的是已經過世的蔣氏。

 宋安然點頭承認,「我娘的確是侯府的另類。」

 侯府那樣的家風,竟然養出蔣氏那樣溫柔大方的人,真是讓人瞠目結舌。

 宋子期當年會和蔣氏成親,或許就是看中了蔣氏的性格好。

 宋安然握住顏宓的手,順著顏宓的手指,慢慢的數過去。

 宋安然猶豫了片刻,對顏宓說道:「今日你下山之後,我同蕭訓見了一面,說了幾句話。」

 顏宓沒有絲毫意外。他拉起宋安然的手,在宋安然的手上印下一個吻,說道:「我都知道。」

 宋安然低頭一笑,「那你知道蕭訓同我說了什麼嗎?」

 顏宓看著宋安然,目光深沉如水,「你願意告訴我嗎?」

 宋安然盯著顏宓,鄭重其事地說道:「未免以後我們二人之間產生誤會,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告訴你。」

 見宋安然如此嚴肅,顏宓也坐直了身體。試著問道:「是關於蕭訓?」

 「是。」宋安然沒有迴避。

 之前宋安然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將她和蕭訓之間的合作告訴顏宓。思來想去,以顏宓的耳目和手段,遲早會知道她和蕭訓之間在合作。

 與其讓顏宓從別人口中得知此事,不如就讓她主動告訴顏宓。如此一來,即便有奸詐小人在顏宓面前搬弄是非,也必定撼動不了他們夫妻感情。

 想明白之後,宋安然就打算將事情說清楚。

 宋安然深吸一口氣,面目凝重地看著顏宓,然後說道:「我和蕭訓之間有合作。我們的合作始於草原救援。」

 顏宓挑眉,並不覺得意外。

 宋安然繼續說道:「我想支持蕭訓奪權上位。」

 宋安然省卻所有的枝節,只說她的決定。

 顏宓握住宋安然的手,嚴肅地問道:「你看好他?那你有說動他去爭太子之位嗎?」

 宋安然笑道:「他是嫡長子,在諸位皇子裡面,才能出眾,我自然看好他。不過我並沒有說動他去爭太子之位。反之,今日我鄭重勸解他,讓他遠離東宮,千萬別去爭太子之位。以免成為朝堂上的靶子。」

 顏宓微蹙眉頭,「蕭訓今日見你,是要你幫他爭太子之位?」

 宋安然說道:「他只是徵求我的意見,問我該不該爭那個位置。畢竟陛下沒有流露出要立太子的意思。我告訴他,不要爭太子,當了太子不一定能做皇帝。

 我還告訴他,最好讓陛下永遠都不要立太子。如果陛下流露出立太子的意思,那就拖延此事。

 總之與其去爭一個半吊子的東宮位置,不如積蓄力量,等待最後時刻,大家手底下見真章,勝利者直接登基做皇帝。」

 「哈哈……」

 顏宓大聲笑了起來,「我的娘子,你果然大才。你這番話說得太對了。去爭那個半吊子的東宮位置,還不如直接登基做皇帝來得痛快。煎熬都少一點。」

 宋安然卻冷笑一聲,「你和蕭訓談了那麼久,難道蕭訓就沒同你提起此事?」

 顏宓先是點頭,接著又搖頭,最後說道:「他自然有提起,他想徵求我的意見。不過我看不慣他那人,就沒理他。之後他為了拉攏我,就好心贈了個消息給我。因為擔心山下的事情,我就急匆匆下山了,都沒來得急同你說一聲。」

 原來如此。

 顏宓不給蕭訓面子,宋安然卻不得不給蕭訓面子。

 好歹兩人還是同盟者。

 宋安然又對顏宓說道:「我已經答應給蕭訓十五萬兩銀子。你知道他突然要這麼一大筆銀錢,是要做什麼嗎?」

 顏宓頓時嚴肅起來,「他問你要銀子?」

 「這是我和他直接的協議。我會助他上位。」宋安然沒有多說。餘下的內容,不用宋安然明說,以顏宓的聰明自然能夠猜到。

 顏宓嘴角微翹,說道:「我家娘子果真有錢。」

 宋安然嗤笑一聲,「你是在譏諷我。」

 「不敢。」顏宓收起玩笑,一本正經地說道:「安然,你給蕭訓那麼大的幫助,就不怕他功敗垂成,不怕他過河拆橋。」

 「難道因為害怕,就什麼都不做嗎?」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著顏宓。

 顏宓微蹙眉頭,「安然,你果真看好蕭訓,真要助他上位?」

 宋安然挑眉一笑,說道:「我倒是想多投資兩個皇子,不過其他皇子資質一般。至於蕭諾,他和蕭訓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暫時他們兄弟二人利益一致。投資了蕭訓,就等於間接投資了蕭諾。」

 頓了頓,宋安然又說道:「大郎,你若是認為我此舉不妥,會連累國公府,甚至影響國公府接下來的策略,那請你直言相告。你該知道,任何後果,任何言語我都能承受。我唯獨不能承受的,就是你對我有所欺瞞,讓我在世人眼中成為一個傻子。」

 顏宓哼了一聲,眼神兇狠,「說什麼傻話。你是我的夫人,是顏家的宗婦,國公府的策略,我自然不會瞞著你。」

 「那就請你直言相告。如果我的做法,損害了國公府的利益,我會想辦法補償。至於同蕭訓的合作,我也會另想辦法解決。總之不能牽連到國公府。」

 宋安然鄭重其事地說道,眼神極為堅定。

 顏宓低聲一嘆,說道:「不瞞你,國公府目前還沒有制定出一個切實可行的策略。諸位皇子,究竟誰能上位,誰會成為階下囚,現在做決定為時過早。

 我和父親的意思,都是再等一等。等過個兩三年,看明白陛下的心意,看清楚皇子們的才能和品性之後再做決定。只是我沒想到,你那麼早就和蕭訓有了合作。

 你和蕭訓之間的合作,已經持續了快一年的時間。這個時候突然放棄合作,必定會引來蕭訓的猜忌和打壓。所以暫時你還要繼續維持同蕭訓的關係。

 如果娘子的眼光沒錯,到時候國公府也注入力量,助蕭訓奪權上位。不過此事你知道就行了,暫時就別告訴任何人。

 另外,你同蕭訓有合作的這件事情,也別再告訴其他人。我擔心有人會利用此事來對付你。畢竟你是女子,你以女子的身份同蕭訓合作,難免會引來別人的猜忌。以為你同蕭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

 宋安然哼了一聲,「你同蕭訓之間才有見不得人的關係。」

 「哈哈,我可沒有龍陽之癖,娘子儘管放心。」顏宓笑道。

 宋安然微蹙眉頭,「同蕭訓之間的合作,我身邊唯有喜秋和白一知道。她們兩人口風甚緊,從來不會在外面亂說。」

 顏宓想了想,說道:「這樣一來,喜秋和白一就不能嫁給外人。只能在國公府找一個人成婚。我身邊倒是有合適的人選,你可以考慮一下。」

 宋安然點頭,她也知道事關重大,喜秋和白一絕對不能離開她的控制。只是這樣一來,就委屈了喜秋和白一。要是她們二人能在國公府找到合適的人嫁出去,那還好。如果找不到,勉強婚配,倒是糟蹋了她們。

 宋安然暗自嘆息一聲,「大郎,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是不是野心太大了點?」

 顏宓斥道:「胡說八道。我覺著你做得很好。你要是沒有一點野心,我也看不上你,更不會娶你為妻。你可知道,我就是喜歡你算計人的小模樣,更喜歡你野心勃勃的樣子。

 要是將來蕭訓真的能坐上那個位置,從龍之功,你數第一。屆時,就是我也要甘拜下風。安然,你做了所有女人做不到的事情,你應該高興,應該自豪,更應該驕傲。」

 宋安然靠在顏宓的懷裡,笑道:「你會將我寵壞的。」

 「寵老婆,天經地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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