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不虛偽

發佈時間: 2022-11-04 09: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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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千顆人頭,轉眼就染紅了京城的天空。

 新皇登基,首開殺戒,竟然就要了一千顆人頭。

 朝臣們心驚膽戰。

 文德帝同先帝不愧是父子。

 區別在于,先帝面目凶狠,殺人也利索。

 文德帝平日里看著還挺好說話,一旦殺起人來,同樣是人頭滾滾,絲毫不遜先帝。

 新皇此舉,是在殺雞儆猴嗎?

 這樁案子,不光是收割了一千顆人頭,還有龐大數量的人被抄家流放。

 首惡蔡大將軍一族,幾百口人,全都流放梧州。

 是的,就是梧州,案發地。

 不知道文德帝怎麼想的,竟然將這群人流放到梧州,真不怕再鬧出群毆事件,死十個八個嗎?

 案子審得慢,判得快。

 沒幾天,一場暴雨沖刷,菜市口地面的鮮血被沖得干干淨淨,半點痕跡看不出來。

 六月初,流放的人啟程出京。

 一大早,有人就伸著脖子,朝城門方向看著,似乎是在等什麼人。

 “走吧,走吧,不會來了。”

 蔡家的外嫁女,全都被此案牽連,沒被夫家休棄,已經算是運氣不錯。

 又怎麼敢指望她們來相送。

 走吧,走吧,趕緊上路。

 等到最後一刻,也沒見到人,只能一聲嘆息,拖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京城。

 這一走,這輩子還有回京的希望嗎?

 多看看吧!

 看看這個京城。

 看一眼少一眼。

 尤其是孩子們,這輩子就要葬送在梧州那個偏遠貧窮的地方,面朝黃土背朝天。再過幾十年,誰還記得京城蔡氏。

 蔡氏兒郎,只配做一群鄉巴佬,永遠上不得大雅之堂。

 “嗚嗚……”

 有那父母,哭了出來。

 自己上半輩子錦衣玉食,該見識的都見識了。

 只是苦了孩子,人生還沒開始,就被打落塵埃。

 這輩子哪還能指望有什麼見識,連吃喝都要摳著。

 祖宗孽,子孫後代承擔。

 這一大家子,徹底完了。

 城門口,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內,蔡氏早已經哭紅了雙眼。

 丫鬟也壓抑著哭泣。

 等到流放的人走遠,再也看不見了,丫鬟才出聲勸道,“寶林,別哭了,當心哭壞了身子。我們回府吧。”

 蔡氏點點頭,拿著手絹擦拭眼淚,“我是個沒良心的。我知道他們都盼著我能出現,好歹給他們一點安慰,就算只給三五兩碎銀子也好。

 可是我怕,我心頭慌得很。我怕我一下車,這幾百口子的生計就壓在了我的肩膀上,成了我的負擔。我背不起,也不想背。所以我可恥地逃避了。”

 “寶林千萬別這麼說自己,你也是身不由己。這一切要恨就恨許嬤嬤。蔡家對她不好嗎,這麼多年都過去了,她心頭的恨怎麼就消不掉。”丫鬟說到最後,已然是咬牙切齒。

 蔡氏的陪嫁,全都恨許嬤嬤。

 只因為,許嬤嬤毀了蔡氏,也毀了她們的人生。

 她們是蔡氏的陪嫁,她們的家人都在蔡家。

 蔡家一出事,她們的家人全都被發賣,也不知被賣到了何處,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再見一面。

 蔡氏哭累了,說道︰“提她做什麼,惡心人嗎?”

 “奴婢該死。”

 “罷了,以後別讓我听到她的事。”

 “奴婢知道了。”

 馬車緩緩前行,到了王府。

 蔡氏避開人,從二門回到三房。

 三皇子不在。

 下人說三皇子進宮去了。

 蔡氏好奇,“殿下身上並沒有差事,他為何進宮?”

 下人說道︰“殿下雖未有差事,也該時常進宮給娘娘們請安。寶林忘了嗎,殿下還沒娶妻。”

 蔡氏頓時愣在當差。

 是啊,三殿下如今是皇子,定要娶個名門貴女才配得上他的身份,早早生下嫡子,才有底氣去爭那個位置。

 蔡氏自嘲一笑,她最近是傻了嗎?這麼重要的事情,竟然都沒想起。

 “不知殿下想娶哪家姑娘?”

 “想來就是那幾家勛貴,亦或是同朝中幾位老大人結親。”

 “前兩日听人說,殿下曾問起裴家。難不成殿下想娶裴家的姑娘?”

 “不能吧。皇後娘娘定不答應。”

 蔡氏渾渾噩噩,別管裴家,還是別的家,她都惹不起。

 如今,她只能夾著尾巴做人。

 她因為早早嫁給了三殿下劉言,才免了犯官之後,被流放的命運。

 蔡氏想哭,可是眼淚早已經哭干。

 這時,她又听到下人提起另外一件事。

 “胡家近些日子來得很勤,不知道是不是在打殿下婚事的主意。”

 蔡氏猛地抬起頭。

 “胡家果真上門來了?”

 “不敢瞞著寶林,此事千真萬確。”

 胡家,是三殿下劉言的舅舅家。

 三殿下劉言的生母早早去世,胡家那邊同王府就少了來往。也就過年的時候,會派人給王府給三殿下送份年禮。

 如今劉言做了皇子,胡家也趕緊貼上來。

 劉言需要助力,需要舅舅家的幫忙,于是拋棄前嫌,同胡家親熱起來。

 蔡氏最近憂心蔡家人,竟然忽略了這麼重要的信息。

 她突然意識到,三殿下很可能會娶胡家的姑娘,即便不是正妻,也會給個位份。

 蔡氏咬咬牙,“行了,都別說了。不管殿下將來娶誰,大家守好本分就行了。”

 胡家的確想將閨女嫁給三殿下劉言,劉言也沒反對。

 然而胡家家世普通,胡家的姑娘做不了他的正妻。

 劉言心里頭早有成算,他的妻子,就算不是出身頂級世家,也該是圈子里的名門淑女。

 他進宮,求到文德帝跟前。

 想讓文德帝早點給他指婚。

 他已經滿了二十歲,連個孩子都沒有,他也很著急。

 然而文德帝卻想得更多。

 操辦皇子婚事,是一筆極大的開銷,少說也要幾萬兩,多一點直接十萬兩往上。

 如今別說幾萬兩,就算是幾千兩,文德帝都不樂意掏出來。

 于是,他對三殿下劉言說道︰“你的婚事,還有老五,老六的婚事,朕已經讓人留意著。等有了合適的人選,就給你們幾兄弟賜婚。你呢,別著急。先好好養好身體,身體好了,才能說養孩子的事情。”

 劉言很失望,“父皇可否先賜婚,婚期定到明年也沒關系。”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個道理難道不懂嗎?退下吧,朕還有許多事情要忙。”

 劉言無奈,只能退下。

 他去見了裴太後。

 蕭太後也叫他不要著急。

 “先帝折騰得太厲害,留下了一堆爛攤子。陛下整日憂心國事,加上國庫空虛,暫時顧不上你們。你湖陽姑母,如今還是郡主爵位,陛下說什麼都不肯賜爵,你懂嗎?”

 蕭太後含蓄提醒三殿下劉言,國庫空虛,沒錢操辦婚事,想成親,等著吧。

 劉言臉色蒼白,“朝廷困難如斯?”

 “誰說不是。這麼多人都指望著國庫吃飯,加上近些年天災頻繁,處處需要減賦稅賑災,陛下一個人支撐這麼大個爛攤子,也很艱難。”

 劉言愧疚道︰“只恨我沒本事替父皇分憂。”

 “只是你是個孝順的,替你父皇的話,好好養身體。身體養好了,才能養孩子。”

 三殿下劉言失望地離開皇宮。

 回到王府後,他找到管家,詢問公中如今有多少產業,有多少結余。

 管家自然不肯告訴他,“殿下可別為難小的。”

 劉言不悅,“只是問一聲府中有多少產業,瞧你為難的樣子。”

 管家委屈,“殿下也該知道,如今府中的產業,名義上掛在王府,實則是少府在派人打理。具體盈利情況,小的真不知道啊。”

 “連賬房也不清楚嗎?”

 “賬房現在只負責從少府要錢,做個流水賬。”

 劉言蹙眉,“為何要讓少府打理王府的產業?”

 “王府的產業,本就是陛下置辦的。陛下一切事情,皆由少府打理。那些產業,理應也該由少府打理。就連皇後娘娘,也將嫁妝交給了少府打理。娘娘的陪房,都在少府領了差事,有了官身。”

 “當真?”

 “此事當然是真的。殿下之前都沒听說嗎?”

 三殿下劉言搖頭,他身邊得用的人太少,消息不夠靈通。

 別人都知道的消息,偏生他不知道,心里頭就堵著一口氣。

 他臉色不好看,態度有些強硬地打發了管家。

 他想來想去,還是去找了二殿下。

 兩人都是庶出,某種意義上,兩人利益一致。

 這府里幾兄弟,眼看著就要拉幫結派,分成幾個小團體,暗地里斗起來。

 文德帝完全顧不上幾個兒子。

 就算事先知道幾個兒子會斗起來,文德帝估摸著也無所謂。

 他向來是支持兒子們互斗,只要別斗出人命就成。

 什麼兄友弟恭,那都是個屁。

 明知道是假的,文德帝也不要求兒子們在他面前演戲。

 文德帝這一點比先帝強,他不虛偽。

 他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他不會強迫兒子們去做。

 就比如,兄友弟恭,他就做不到。

 所以兒子們想斗就斗吧。

 文德帝特想得開。

 也算是帝王中,最想得開的人。

 他的後宮,也是這個風格。

 他沒指望後宮女人一團和氣,也就不勉強大家在他面前做戲。

 裴皇後吐槽他的女人,他樂呵呵的听著。

 蕭太後吐槽兒媳婦,他也樂呵呵听著。

 但是嬪妃們,誰敢當他的面吐槽皇後和太後,抱歉了,一切照著規矩來。

 文德帝不求女人們一團和氣,卻也不許有人破壞規矩。

 他對幾個兒子也是一樣的要求。斗可以,但是別壞了規矩。

 誰敢壞了規矩,他就用規矩教訓人。

 ……

 盛夏,天亮的早。

 京城早早地從睡夢中醒來。

 鄧存禮帶著人,將別院里里外外檢查了一遍,確保今兒的茶會能順利舉辦。

 他看了眼天色,“多準備一百把雨傘,今兒說不定會下雨。叫廚房準備足夠多的食材,夫人說了,今天的自助餐,一定要讓所有來賓留下深刻的印象。多搬點酒水來。

 總之盡可能多做準備。萬一下雨,賓客會停留較長時間。不多做點準備,別到最後連吃的喝的都沒有,夫人的臉面都被你們丟盡了。”

 下人們領了命令,快速行動起來。

 這處別院,是湖陽郡主的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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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次,為了修繕三大殿,顧玖在此處舉辦了有史以來第一次投標大會。

 當初的盛況,有幸見識過的人,都不會忘記。

 這一回,依舊是在這個別院,不過別院的裝修,早就換了風格。

 白仲來到鄧存禮身邊,問道︰“夫人今兒會來嗎?”

 “御哥兒著涼,夫人只怕走不開。”

 白仲頓時有點慌,“就靠我們開這個招標茶會,能行嗎?”

 鄧存禮往椅子一座,氣勢一出來,無人敢小覷。

 “我們怎麼就不行?每年做著上百萬的生意,怎麼著,你還怕那些土財主?”

 白仲擺手,“土財主我自然是不怕的。但是我听說,這回來的人其中有幾個是洛州當地的望族,還有幾個世家。另外京城這邊,幾位大人的家人也會出席。

 來的這些人不起眼,可是架不住他們背後站著大人物。夫人不露面,萬一別人當我們怠慢,如何是好?”

 鄧存禮笑了起來,“放心吧,即便夫人不露面,湖陽郡主肯定會出席。夫人早就和湖陽郡主打了招呼,叫她幫忙撐場子。”

 “果真?”

 “此事千真萬確。”

 白仲卻說道︰“我更緊張了。湖陽郡主不來還好,她一來,真不知道今日茶會會辦成什麼樣子。要是完不成夫人交代的任務,如何是好?”

 顧玖給二人下的任務目標,利用茶會,募集一百萬兩白銀的資金。

 一百萬兩不多,朝特定目標募集資金才是最難的。

 從京城到洛州這條路,途徑十幾個縣。

 這些縣,凡是有名望,在當地有話語權的人,都被請到了京城。

 加上洛州和京城兩地大戶,顧玖下了死規定,必須從從這些人身上募集資金。

 把這些人,就算是綁架,也要綁上修路的賊船。

 修路涉及到方方面面,沿途所過之處,與當地官府,百姓,都需要協調。

 這就需要當地有名望的人出頭,幫忙解決各種利益沖突,各種紛爭。

 現代社會修路,都免不了各種紛爭沖突,更何況是在古代修路。

 顧玖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在京城,出了問題,她自己就能解決。

 但是地方上,還是本地人說話好使。

 所以,這條路所經過的每一個縣,至少要拉攏兩家在當地有名望家族出錢投資。

 以此確保工程順利進行。

 這個任務不容易完成。

 所以白仲很愁,他怕完不成任務。

 “愁什麼啊?”

 福雅公主的小兒子黃去病拿著扇子,一副風流公子的打扮,晃悠悠走了進來。

 白仲和他熟悉,一下跳起來,“您今兒怎麼來了?”

 “嫂嫂請我出面撐場子,我自然要來。而且這條水泥路路我還投了錢進來。”

 白仲好奇問道︰“你投了多少錢?”

 黃去病咧嘴一笑,“不多,也就十來萬吧。”

 白仲笑道︰“我們也都投了錢。”

 “知道!這些年,你們跟著嫂嫂沒少賺錢吧。鄧公公,你現在可是豪富啊。”

 鄧存禮面目嚴肅,“黃公子別開玩笑。咱家算什麼豪富。”

 白仲卻拆台,“鄧公公是我們當中,當之無愧最有錢的人。”

 那是因為鄧存禮本錢厚,有膽量。

 當初做雨花巷項目,誰都不看好,而他卻一口氣投了三千兩,把棺材本都拿了出來。

 世上最賺錢的辦法,就是錢生錢。

 于是乎,鄧存禮就成了顧玖名下所有人中,最有錢的那個。

 鄧存禮有些好奇地問道︰“黃公子一口氣投了十萬兩進來,就不怕收不回本錢?”

 黃去病哈哈一笑,“本公子怕什麼。五十里一個收費站,行人不收費,過車馬,一輛車三文錢,一匹馬三文錢,一頭驢也是三文錢。

 三文錢的確少,可是架不住聚少成多。我對這條水泥路的前景很看好,修通後,定然是車來車往,行人絡繹不絕。那點本錢,要不了幾年就能收回來。之後,每收一文錢都是賺。

 我已經派人南下去洛州置辦產業。等這條路修通,洛州那邊的土地房價都會漲一截。你們要是有錢,也趕緊去置辦點產業。明年路修通了,轉手賣出去,也能賺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