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眼科的小護士們都在傳言，溫柔雅緻的譚醫生在追求眼科的沈醫生。
外科跟眼科不在同一層，眼科發生的那些事情，宋熙嘉接收到消息比較晚，等他偶然地從小護士們偶然的談天與八卦之中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消息已經從眼科傳到了外科的科室。
出來打水的宋熙嘉在拐角聽到了好一會兒八卦之後，愣了幾秒鐘，然後拿著空空如也的水杯，轉身往科室里走去。
轉身的瞬間，差點跟拐角出來的另一個醫生給撞上了。
某差點被撞上的醫生感覺到了宋熙嘉的失魂落魄，略感奇怪，「宋醫生怎麼了，看起來臉色不太好啊？」
宋熙嘉笑，揚了揚手裡的水杯，「出來打水呢。」
末了，他又追問了一句，「我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某醫生點頭，「不太好。」
宋熙嘉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說著便與某醫生擦肩而過，某醫生看他空空如也的水杯，愣了一下，然後把人叫住，「宋醫生，你不是打水么？」說著，手指指了指宋熙嘉手裡空空的水杯。
宋熙嘉低頭一看，下垂的眼眸掩飾住那一抹懊惱的神色，但很快反應過來，「哦，我喝完了。」
說著，舉了舉水杯，往樓下去。
某醫生更加莫名其妙了，打水不是在護士台那邊么，去樓下幹嘛。
正是中午休息的時間，樓下的眼科也沒有什麼人。
沈晚正坐在辦公室里翻看今天來就診的病人的病歷，驀然便覺得門口一道黑影壓下來，下意識看過去，然後就宋熙嘉拿著一隻水杯，站在自己科室的門口。
她正襟危坐，轉頭看宋熙嘉，也沒有開口說話，一副即將要面臨什麼大敵，需要全身心對付的模樣。
兩人一站一座的對視了好幾秒鐘之後，宋熙嘉輕笑一聲，壓了壓在聽到譚醫生想追沈晚的消息時候的煩躁，唇角噙著一抹笑意，「聽說最近，譚醫生在追你。」
說起這個，沈晚自己也皺眉，眼科的譚醫生貌似真的在追自己，但譚醫生是個性格內斂並且有些靦腆的人，幾次借著學生給自己送了東西啊禮物啊什麼的，自己不吃，然後送過來給自己一點，當然他說的是送給科室里的醫生們一點，並沒有特別指明送給自己，可即便是如此，某些不太一樣的氣場還是讓她有些覺察，一旦她出現什麼抵觸的情緒，譚醫生就會退開一步，簡直無懈可擊。沈晚能感覺到某些不一樣的東西，但是吧，譚醫生自己又都沒有說什麼，沒有表示什麼，並且還進退得體，她總不能就著自己的感覺然後去拒絕別人吧？
尤其她還知道，八卦滿天飛的小護士們都在暗中說這件事。
說起來她自己也鬱悶。
尤其，現在宋熙嘉竟然也來八卦這件事。
她心裡更加鬱悶了，卻面上不顯，淡淡看了一眼對方，「沒有的事。」
宋熙嘉揚了揚眉，「哦。」
這麼好打發？竟然沒有說別的什麼？
沈晚頓了一下，給了宋熙嘉一個莫名其妙的眼神，「宋醫生什麼意思？」
宋熙嘉笑，不答反問，「你覺得譚醫生這個人，怎麼樣？」
沈晚聽到他這麼問，身下的旋轉桌椅轉了半圈，面對宋熙嘉，「宋醫生怎麼突然對我們眼科的醫生感興趣了？」
宋熙嘉笑，一本正經胡說八道，「及時了解同事，主動了解醫院每個科室的情況，是醫院的職業行為規範，沈醫生竟然不知道么？」
沈晚，「呵！宋醫生說的哪一條規範，我怎麼從來不知道？」
宋熙嘉認真道，「第六大條，嚴於律己的第二十九小條，不信你可以去看看，原來行政部那邊沒有給你看過么，怪不得你來了這麼久，都沒有去過我們外科串門，了解一下相關情況。」
他說得太認真，沈晚心裡懷疑了一下，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但不管真假，這人說這話，一定存在其餘目的什麼的。
沈晚在心裡嫌棄了好幾下，「譚醫生怎麼樣，我不知道，但宋醫生既然這麼了解醫院的行為準則規範，想必已經了解過醫院裡各個科室的情況了，對譚醫生在眼科的能力，應該比較清楚，來問我，這就奇怪了吧？」
宋熙嘉很會抓住重點，「這麼說來，沈醫生也覺得譚醫生能力很好。」
沈晚實話實說，「當然。」
宋熙嘉在原地沉默了幾秒鐘之後，然後什麼也不說，轉身離開。
中午休息的時間，醫院的科室，大多數都是靜悄悄的。
院長的辦公室也在這棟樓，當然，所謂的院長，就是宋熙嘉他爸爸。
宋禮常正坐在辦公室里，人年紀大了，加上在醫院的工作強度有些大，中午的時候，他會習慣性地休息一會兒。
他放下手裡的文件，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正想去休息室里休息。
辦公室的門咚咚咚敲了幾下。
他皺了皺眉，「進來。」
開門進來的人是宋熙嘉，宋禮常見到極少在醫院裡找自己的兒子竟然在這個時候來找他，也難得愣了一下，「怎麼上來了？」
「爸。」宋熙嘉打一聲招呼，走過去，在宋禮常的辦公桌對面坐下。
宋禮常看他反常的行為，不聲不響。
宋熙嘉坐下之後，直接開門見山，「今年醫院安排的，每個科室出去學習的醫生的名單，是不是應該出來了？」
宋禮常一愣，名單昨天剛剛交到他這兒審核，他莫名其妙地看著突然對這種事情感興趣的兒子，「你有什麼問題，你們外科出去的是李醫生，不是你。」
宋熙嘉不在意地笑，「我當然知道不是我，把名單給我看看。」
宋禮常輕哼一聲，「有這麼跟你老子說話的？」
雖是這麼說著，但他還是將名單從桌上的文件里抽了出來給宋熙嘉，「你又想幹什麼？」
宋熙嘉接過來看，在第一頁上掃了一眼，直接翻到第二頁，找到眼科科室的人，看到眼科上面的名單是一個叫陳陽的醫生。
他皺眉把名單還給宋禮常，「眼科的科室，決定讓陳醫生去？」
「你一個外科的去關心眼科做什麼？」宋禮常不滿地看著兒子。
宋熙嘉直接道，「讓譚旌德也去吧。」
面對兒子這一連串的奇怪行為，宋禮常靠在椅子上，「說說吧，又想做什麼事情？」
宋熙嘉一點也不覺得羞愧，「我想，譚醫生應該都沒有出學習過，上次我們有過一次合作的手術，我認為為了醫院的發展，這次的機會應該也給他。」
宋禮常明顯不信地盯著自己的兒子看。
宋熙嘉最後輕嘆了一口氣，「好吧，他想撬你兒子的牆角。」
宋禮常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下一刻，就聽到宋熙嘉說，「老頭子，您再不同意，您的兒媳婦就被人拐跑了！」
宋禮常反應過來，宋熙嘉口中的他的兒媳婦，便是沈晚，想起兒子跟沈晚的過往，他沒好氣地道，「哼，自己追不到人，就把別人的追求者弄走，我怎麼有你這麼個兒子！」
宋熙嘉摸摸鼻子，「這不是正在把你兒媳婦追回家么，您總不能看著我一輩子打光棍吧是吧？」
宋禮常：「……要追媳婦，自己追去，以公謀私，成什麼樣子！」
宋熙嘉：「老頭子，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
宋禮常一臉嚴肅，沒得商量。
宋熙嘉站起來，唇角噙著笑，「也行，反正你兒媳婦被人拐走了，我就自己過日子，反正這麼多年也是自己過來了，到時候，我讓我媽多過來跟我住，說起來，我也好久沒吃過我媽做的菜了，我想，我媽應該會非常樂意的吧。」
宋禮常深吸一口氣，「臭小子！敢威脅你老子。」
宋熙嘉笑得無辜。
宋禮常深吸一口氣，「出去！別煩我休息，都這樣了你還不能把小晚給我娶回家，你以後也別回來了！」
宋熙嘉挨了一頓臭罵之後，心滿意得地離開。
一周之後，醫院公布的外派名單里，宋熙嘉心滿意足地看到了眼科譚醫生的名字。
半個月之後，隨著譚醫生等人外派學習，眼科里關於譚醫生追求沈醫生八卦的星星之火還沒有成為燎原之勢，就隨著譚醫生的離開而熄滅了。
宋熙嘉非常樂意看到這樣的場面，當然，在許多人都羨慕這樣難得的外派學習機會的時候，沒有人知道，引起眼科兩位名醫如此變動的，是一個跟眼科打不著八竿子關係的外科醫生。
當然，譚醫生也不會知道，自己的愛情還沒有開始，就這麼活生生地被人掐滅了。
但是，宋熙嘉大概還不太明白某些道理。
消滅情敵，只是治標不治本，人還沒有成為自己的人，就仍舊會有源源不斷的情敵出現。
他妨得了醫院裡的人，卻妨不了醫院外的人。
比如，沈晚的病人。
最近這段時間，沈晚接了一個病人，是個年輕的富二代，帶著一股子紈絝風流氣，自從某天因為眼睛的問題來找沈晚看過眼睛之後，就隔三差五地以眼睛有問題為借口，三不五時來醫院預約沈晚看病。
看病就看病，還在言語上「調系」沈醫生，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司馬昭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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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還著人送花來醫院給沈晚。
這事兒，鬧得醫院裡的醫生和護士們都知道了。
這天，富二代又來找沈晚，正兒八經地打著病人的名號來的，沈晚無法，只能給對方看眼睛，富二代是個會鬧騰的，沈晚已經告訴對方眼睛沒有任何問題，只是需要注意個人衛生和休息以及營養補充。
但富二代一直說自己眼睛難受，「沈醫生，真的沒有問題么，我總是感覺視力時好時壞，有時候模模糊糊的，眼睛還會疼。」
沈晚忍了又忍，「那只是用眼疲勞而已。」
「要不沈醫生再給我仔細檢查一下？」
「王先生，我是個專業的醫生，如果您不相信我的醫術，可以去別的醫院再做檢查。」沈晚的聲音里已經有一些不耐煩了。
富二代笑，「我怎麼會不相信沈醫生的醫術，要是不相信沈醫生就不會來這裡了。」
「既然如此，王先生的眼睛已經沒有問題了，接下來，可以不用來醫院。」沈晚語氣頗淡。
富二代搖頭，撐著下巴坐在桌子的對面，一臉自以為帥氣實則讓人忍不住想要打一巴掌的姿態看沈晚，「可一想到沈醫生，我這眼睛，它就自動不舒服啊，它就想讓我來醫院看看。」
沈晚唇角微抽，正要使出殺招，斷了此富二代的念想，科室的門口，被人敲了兩下，宋熙嘉不知什麼時候，一臉嚴肅地站在門口。
沈晚愣了一下，「宋醫生有事么？」
宋熙嘉一本正經地走進來，語氣認真又嚴肅，「聽說最近科室收了一位病人，眼睛沒什麼大問題，卻治了幾個療程，總是不見好？」
沈晚視線在他一本正經的臉上停留了一瞬之後，然後轉頭去看旁邊也在看著他們兩人的富二代，「就是這位王先生。」
宋熙嘉點頭，一點也不意外地看向坐在座位上的某富二代，一張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加上一身白大褂，莫名便讓人覺得不敢冒犯，「王先生是么，你好，我是眼科主任張醫生，我聽沈醫生說過你的癥狀，這幾天我也看了你的病例，根據我的經驗，情況比較複雜。」
也許是宋熙嘉說得太認真，也許是他唬人的本事已經爐火純青，富二代看到他這樣的神色，心裡更多了幾分忐忑和不安。
宋熙嘉看他，「可以讓我看看你的眼睛么？」
富二代心裡突突，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
事實上，宋熙嘉也不給對方拒絕，直接走向沈晚科室里的檢車的病床，「請這邊來。」
富二代心懷疑惑地走過去，躺在了探測床上，宋熙嘉手裡拿著測試儀器，在富二代躺好之後，拉開對方的眼瞼，一束強光，照進了對方眼中。
沈晚在一旁看著，額頭突突突冒黑線。
富二代大概也被刺激到了，猛地做起來，「幹什麼啊？」
宋熙嘉一臉嚴肅而認真，「這位先生，請你配合，這是正常檢查過程。」
富二代眼睛本就沒有什麼問題，但為了泡到沈晚才找了各種亂七八糟的借口，而此時此刻，沈晚就在旁邊看著，他自然不能不配合。
等跟宋熙嘉做了一通亂七八糟的檢查，幾乎把沈晚科室里的儀器都胡亂地用過了一通之後，把人折磨得慘不忍睹之後，宋熙嘉才說道，「這位先生，經過檢查，我懷疑你這是動眼神經麻痹？」
富二代一臉懵，「動，動什麼？」
宋熙嘉一本正經，「視神經麻痹，請問，你最近是不是偶爾會覺得視力下降、對光反應遲鈍？眼部充血？眼球疼痛？」
人面對醫生的時候，往往有著天然的信服感，對醫生描述的身體癥狀，只要有一點輕微的相似，就非常容易產生認同感，富二代聽著宋熙嘉的詢問，猶豫了一下之後，點頭。
宋熙嘉神色和語氣都更加嚴肅了，「根據我多年從醫的經驗，初步斷定，這可能是動眼神經麻痹，動眼神經核位於中腦四疊體上丘水平的導水管周圍腹側灰質中，與提上瞼肌和上直肌，內直肌、下直肌、下斜肌、瞳孔括約肌和睫狀肌關係密切，所以動眼神經麻痹時可出現上瞼下垂、眼球外斜、瞳孔擴大、對光反應及調節反應消失等癥狀，病因可能是動脈瘤，大腦後動脈、小腦上動脈、后交通動脈的動脈瘤，或者腫瘤壓迫、外傷、感染、糖尿病等均可引起，按照我多年的行醫經驗和對你目前的觀察，我認為，你目前的癥狀，已經非常嚴重，甚至可能損傷到了腦幹，以及與神神經相交的其餘神經，另外可能還會引起其餘的病變，我目前能給你的建議，就是做眼睛手術，這個手術的風險非常大，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在保命和放棄視力之間做選擇。」
一大堆的專業名詞，聽得某富二代一陣頭暈眼花，別的沒有聽懂，但是，什麼腦、脈、腫瘤、手術等跟生命息息相關的東西卻都一股腦聽進耳朵里，一陣頭昏腦漲，越聽，越感覺自己的眼睛不舒服，好像看向別的地方的時候，還會出現眼花、視力模糊。
他當然不會知道，被宋熙嘉胡亂用了一通沈晚的檢查儀器之後，就算再舒服的眼睛，都會這折騰得不舒服。
最後，宋熙嘉再說了什麼，富二代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像自己得了什麼絕症似的，渾渾噩噩的離開，哪裡還記得什麼沈晚。
宋熙嘉見人離開了，才不爽地哼了一聲。
沈晚終於忍不住，笑出聲，抱胸看他，「原來，宋醫生也是眼科方面的專家。」
這專家二字，帶了幾分打趣。
宋熙嘉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剛才的胡說八道有何不妥，冒充眼科主任又有什麼問題，非常不爽地盯著沈晚看了一會兒，抬手把沈晚的口罩扯了扯，蓋住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嘀咕道，「明明戴了口罩，還有那麼多人惦記！」
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