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醫生的追妻史,大概是他無往不利的人生里,最不願被提及的一段血淚史。
當然,忽略掉青梅竹馬的情分,也忽略掉年少時候,一步一步,一口一口把這隻小青梅吃掉的過程,所謂的追妻史,是從沈晚被他氣走又重新回國之後的一段歷程。
沈家老爺子年紀大了,住了一次醫院之後,沈晚便不得不回帝京工作。
事實上她也知道,自己是非回來不可的,畢竟家就在帝京呢,她能走多遠?
根據沈家老爺子的安排,沈晚在回帝京一個月之後,就去市醫院入職了。
入職的當天,要去醫院的人資部報道。
她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國際上知名的眼科專家,醫院非常重視她。
沈晚去報道的那天,宋熙嘉原本是沒有排班安排的,他原本應該在家裡休息,但是,那天,卻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跟科室大樓相隔老遠的醫院的行政樓。
沈晚在行政樓看到宋熙嘉的時候,也深刻懷疑了一會兒,但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什麼情緒。
彼時,宋熙嘉正在跟人資部的大叔說話,詳談甚歡的樣子。
沈晚一出現,人資的大姐就眉開眼笑地跟宋熙嘉介紹,「宋醫生,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沈醫生,人家可是國外名校畢業的,國際眼科最年輕的專家之一,資歷老得不行,我們醫院的眼科,能有沈醫生現在這個成績的啊,都差不多跟我一樣年紀了。」
人資的大姐,已經年過四十了。
沈晚被人資誇得不知道說什麼好,「您太抬舉了。」
「不抬舉不抬舉。」人資大姐顯然非常欣賞徐嘉卉,連忙道。
沈晚本不想去看宋熙嘉的,但眼神不知怎麼的還是轉過去了,卻看到宋熙嘉就站在幾步開外,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她淡淡的轉回視線,接過熱情的人資大姐遞過來的入職資料,專心致志地寫起來。
人資大姐話有點多,沈晚一邊寫資料,她一邊跟沈晚介紹,「沈醫生,忘了跟你介紹了,這位是宋醫生,那可是我們醫院的招牌……」
不等人資大姐繼續誇讚下去,宋熙嘉就笑道,「我跟沈醫生認識。」
沈晚寫字的手一頓。
人資大姐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宋醫生竟然跟沈醫生認識?」
宋熙嘉含笑點頭,「其實,我們是……」
在「是」這裡,他故意拖長了聲音,似乎接下來,就會說出什麼讓沈晚驚訝的話來,沈晚想也沒想,就立刻介面道,「其實,我跟宋醫生以前讀書的時候,是同一個學校。」
說罷,她笑容可掬地去看驚訝得長大了嘴巴的人資大姐,然後,轉頭看宋熙嘉,非常職業性的微笑,「是吧,宋醫生,沒想到,您也在這邊醫院,真是太巧了。」
宋熙嘉壓下心頭的笑,看著沈晚職業性的微笑里略含的警告,也學著她的稱呼,道,「是啊,我們以前是一個學校畢業出來的,沒想到,這麼多年了,現在終於在一個醫院共事,真是……緣分吶。」
沈晚在心裡翻了一個白眼。
人資大姐不懂其中的彎彎繞繞,被兩人同校的消息砸昏了頭,也順著宋熙嘉的話,「是啊,是啊,真是天大的緣分啊。」
緣分?沈晚覺得,是猿糞才對!
上班第一天,她就被憋了個咽不下去吐不出來的鬱悶之氣。
宋熙嘉眉眼卻笑得開心。
等了這麼多年的人終於回來了,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值得慶祝的事情,他恨不得跟全世界宣告自己的開心呢。
等沈晚填寫好了入職的資料之後,人資這邊要按照慣例帶她去熟悉醫院,進行參觀。
但是,既然宋熙嘉在這裡,這件事,自然便用不上人資了。
人資的大姐知道兩人是一個學校畢業出來了之後,更是放心地把沈晚交給了宋熙嘉這個破天荒來行政樓串門的香餑餑,非常抱歉卻又放心地讓沈晚跟著宋熙嘉去參觀醫院的布局。
沈晚想著,自己在眼科,宋熙嘉在外科,怎麼的,也不會輕易見面吧,不想,上班的第一天上班,便有了出師不利的感覺,但她也需要及時了解和知道醫院的布局以及科室的安排,只能跟著在宋熙嘉的身邊。
宋熙嘉顯得心情非常愉快,非常盡職盡責地給沈晚當起了導遊。
沈晚全程都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認真地跟著宋熙嘉把偌大的市醫院走了一遍。
差不多的時候,剛好是中午,宋熙嘉邀請沈晚共進午餐,沈晚禮貌地拒絕。
宋熙嘉繼續,「沈醫生初來乍到,我作為東道主,請客一頓,是人之常情。」
沈晚繼續拒絕,「我等下還要去整理辦公室,並且我打算嘗試醫院的食堂。」
「好巧,我今天本來也想吃醫院的食堂,但是在食堂請沈醫生,恐怕有些失禮。」宋熙嘉詫異。
沈晚給了他一個禮貌的微笑,「不如,改天我請宋醫生好了。」言下之意,確實不太合適,
改天,改天這種詞永遠代表著沒有下文好么?
宋熙嘉怎麼可能錯過這種機會?
下一刻,他好像想到了什麼,皺眉道,「我覺得,擇日不如撞日,就當今天我給沈醫生做導遊的謝禮吧,在食堂和出去外面吃,我都不介意。」
沈晚:……
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理直氣壯讓人給自己謝禮的人,而且,今天不是你一個外科醫生主動去攬了人資的活兒么,現在來跟我要感謝,是幾個意思?
沈晚在心裡翻了無數個白眼,但宋熙嘉都這麼說了,只能認下,「既然宋醫生都這麼說了,要是不請客,就是我的不是了。」
宋熙嘉笑,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沈晚轉身,臉色立刻就變得鬱悶,往醫院外面過去。
最後坐上的是宋熙嘉的車子,既然宋熙嘉成為了開車的人,地點就隨他指定了,於是車子駛離了二十分鐘之後,在一家頗具情調的餐廳面前停了下來。
沈晚默默無聲,跟著宋熙嘉進去。
全程沈晚就做一個陪吃的人,專心致志地吃飯。
倒是宋熙嘉,坐在座位上,吃得慢悠悠的,大多數時間,都是在看沈晚吃。
沈晚當然知道某人的視線,不過她當做不知道。
宋熙嘉卻心情頗為愉悅。
等到酒足飯飽,沈晚打算去結賬的時候,卻被告知,宋熙嘉的消費,已經自動扣除,無須另繳。
沈晚皺眉去看宋熙嘉,宋熙嘉好像想起了什麼事情似的,「哦,我忘了跟你說了,這家餐廳我也有股份,一般來這裡吃飯,是不需要付賬的。」
然後他笑,「這麼說來,沈醫生欠了我兩頓飯哦。」
沈晚深吸了一口氣,暗自咬牙,扭頭走開!
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個人的流氓屬性,一點也沒有變!
就從這麼出師不利的第一天,沈晚開始了在帝京市醫院眼科入職的日子,但是,或許,第一天的出師不利,就已經註定了後面的節節敗退。
沈晚在市醫院的眼科室入職之後,眼科的護士們便發現了,作為醫院招牌的外科宋醫生,時常出入眼科。
似乎他眼睛的毛病,突然多了起來。
一開始,眼科的小護士們還非常愉快,在距離外科幾層樓的地方還能見到醫院裡長得最帥的宋醫生,不過,隨著見到的次數多了,便慢慢發現了宋醫生並沒有想象中的高冷,還帶著點平易近人的味道。
當然,宋醫生不僅自己眼睛經常出毛病,還經常帶著外科的學生們過來看病,讓人忍不住懷疑,做外科這一行的,是不是有一種職業病叫做眼病。
這天,宋熙嘉剛剛來上班,便看到科室里幾個在醫院學習的學生聚在一起,他走過的時候,順便問了一句,「怎麼了這是,都聚在一起?」
學生們轉過頭打招呼,「宋醫生早。」
「早。」宋熙嘉笑著應下,剛要離開,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似的,腳步倒退回來,眼睛盯著其中一個學生看,「小何,你眼睛怎麼了?」
小何忽然被自己非常敬佩的宋醫生關心,受寵若驚,趕緊道,「哦,宋醫生,我昨晚跟著值班,熬了一點夜,沒事沒事。」
宋熙嘉神色顏色,一本正經道,「眼睛問題是大事,你作為醫生連這點常識都不懂么?」
驀然被教訓的小何一臉懵,便是站在旁邊的幾個年輕的學生也有些畏懼地看著突然變臉的宋熙嘉。
哪知,宋熙嘉教訓過一句之後,下一句,就語重心長地道,「我們做外科醫生的,工作強度大,一個手術,可能有時候,一做就是一晚上的事情,保護眼睛是多麼重要的事情,在學校的時候,老師沒有跟你們說過么,萬一眼神不好,在手術台上出了什麼差錯,這麼大的責任誰來負責?」
幾個學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感覺學校並沒有這一門課程,但是,宋醫生說的好像也沒有錯啊。
宋熙嘉抬手看了一眼腕錶上的時間,「現在九點鐘,我十點鐘有病人預約,小何接下來有什麼事情么?」
小何頂著一雙紅彤彤的眼睛搖頭。
宋熙嘉很滿意,轉身往樓下走去,「你跟我來一趟眼科,我帶你去看看。」
小何剛想說不用,他等下去拿一瓶眼藥水,或者中午休息一下就能恢復了,然而,宋熙嘉根本就不給他「辯解」的機會,人已經往外走去,小何無可奈何跟上。
眼科科室,小護士們見到宋熙嘉已經見怪不怪了,甚至還敢跟他開玩笑,「宋醫生,又來看眼睛啊?」
宋熙嘉笑,「沈醫生不忙吧?」
小護士笑道,「沈醫生九點半才有預約病人,才剛剛來呢。」
宋熙嘉笑,「那就好。」
他每次來科室,什麼眼睛的毛病都要沈晚看,小護士們早就清楚了,頗有一種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感覺,但是,宋熙嘉一開始面對小護士們的探究,給出的就是自己和沈醫生是青梅竹馬、兩家世交、校友的可以無限想象的關係,所以,小護士們從一開始的奇怪都後面已經頗有心知肚明的意味。
小何跟在宋熙嘉的後面,有些局促,「宋醫生,我就是休息不好,不用麻煩沈醫生了吧?」
宋熙嘉回頭看了對方一眼,「你是覺得我之前的話都是廢話么?」
小何:「……」
其中一個科室的某眼科醫生見到宋熙嘉又來了,打趣道,「喲,宋醫生眼睛又不舒服了啊?」
宋熙嘉揚了揚眉,瞥了一眼後面的小何,「是他,不是我。」
小何:「……」我要是說我眼睛沒事算不尊師重道么?
某醫生笑,「怎麼每次宋醫生都找我們沈醫生,不找我們其餘的人啊?」
宋熙嘉腳步不停地與某醫生擦肩而過,「你的醫術有沈醫生好么?」
某醫生咬牙:「……」
簡直太過分了!
小何咽了咽口水,跟著宋熙嘉的腳步繼續往前走,沈晚的科室在比較裡面,轉個彎都看到了,不過,兩人到來的時候,沈晚的科室並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眼科科室譚醫生正在跟她說話,譚醫生笑著跟她說了一句不客氣之類的便離開了,臨出門看到出現在這裡的宋熙嘉,還頗有點春風滿面的味道,含笑跟著宋熙嘉點頭。
沈晚轉臉就看到了這位眼科的常客,已經不用問他又來做什麼了。
宋熙嘉的視線從譚醫生的背影上淡淡收回來,像是什麼都沒有看到似的,眼睛在沈晚桌子上出現的某包裝精緻的巧克力盒身上瞄了一眼,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沈晚移開視線,「宋醫生又怎麼了?」
宋熙嘉把小何推進去,「小夥子,年紀輕輕不注意保護眼睛,看看這紅得跟兔子似的,你看看怎麼了。」
眼睛紅得像兔子的小何:「……」我可以說我沒事么?
沈晚瞥了宋熙嘉一眼,把小何招過去,「我給你看看。」
小何心裡哀嘆,他哈無掛。
只能跟著過去,沈晚簡單看了一下,下了結論,「熬夜多了,多注意一些,另外多補充一點維生素,還有什麼不舒服的么?」
小何看了看宋熙嘉,眼瞼宋熙嘉沒什麼表示,又據實以告,「沒有了,只是有時候眼睛乾澀。」
「你有輕微的近視,還經常帶隱形眼鏡,熬夜之後出現這樣的癥狀是正常的,但也要注意使用眼睛,尤其是不要長時間帶隱形眼睛。」
「我知道了,謝謝沈醫生。」
沈晚點頭。
解決了一件事,宋熙嘉揮手讓小何離開,「去吧,聽沈醫生的話,去樓下給自己找點眼藥水。」
小何如獲大赦的離開。
被帶來的病人都走了,宋熙嘉還沒有離開,沈晚瞥了他一眼,「宋醫生還有事么?」
宋熙嘉拿起桌上的那一盒巧克力,「沈醫生什麼時候喜歡吃巧克力了?」
「口味變了不行么?」
宋熙嘉神色微頓,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好一會兒,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那一瞬的沉頓,在幾秒之後很快消失,笑道,「是么?剛好,我口味也變了。」
「關我什麼事么?」
宋熙嘉忽然問道,「沈醫生吃過早餐了么?」
沈晚莫名其妙,以為宋熙嘉想要跟自己一起吃早餐,警惕了一下,回答,「不好意思,已經吃過了。」
宋熙嘉點頭,笑,「那剛好,我沒有吃,我不知道沈醫生願不願意將這盒巧克力給我充當早餐,我改天補償給你。」
沈晚微笑,「恐怕不太合適,畢竟這是別人送的禮物。」
宋熙嘉笑,「助人為樂是醫務工作者的職業美德,就算是別人送的禮物,我相信,沈醫生也一定不吝拿去救死扶傷,扶危濟困。」
沈晚:「……」
宋熙嘉繼續,「畢竟醫生要是不吃早餐,極容易出現診斷失誤的狀況,我想,同樣作為醫務工作者,沈醫生一定不願意出現這樣的事情。」
沈晚閉了閉眼,扭頭,覺得一點也不想跟這個人說話。
宋熙嘉非常滿意地拿起那一盒巧克力,在手裡揚了揚,「既然如此,就多謝沈醫生了。」
宋熙嘉拿著那一顆巧克力出了沈晚的科室之後,臉色倏的就沉了下,往譚醫生的科室看了一眼,又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巧克力盒,輕哼了一聲,回到外科的樓層之後,把那一盒巧克力扔給一群實習生,「昨晚加班辛苦了,喏,給大家補充補充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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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幫實習生都是還沒有畢業的孩子們,聞言歡呼地接過巧克力,等到打開盒子,看到裡面完全是頗有意味的包裝,想著難道宋醫生又被人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