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佔盡風頭

發佈時間: 2022-11-02 17: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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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頒獎典禮那天,除了傅老爺子不方便出門,傅家可謂舉家出席。

 天色剛剛暗下來,一輛黑車停在舉辦頒獎晚會的藝術館外,駕駛座的司機很快下車開門,當先從車後座下來的,便是一個矜貴清雋的男人,他才剛剛出了車門,又轉回頭,伸手向車內,很快,車內的一隻皓白的手搭上他的手掌,一個身穿紅色旗袍,烏髮挽起,妝容淡雅的女孩便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法國是藝術的天堂,尤其是巴黎。

 今晚的巴黎國際美術展,不知道吸引了國際各界多少人的眼光,頒獎晚會還沒有開始,外邊就已經聚集了不少記者與媒體,很快就有眼尖的記者發現了這一幕。

 葉涼夕手臂挽著傅景湛的胳膊,才剛剛站穩,便見四面八方的閃光燈朝著自己。

 雖然閃光燈很多,但是,這些記者都很禮貌,並不會蜂擁而上,只是隔著適當的距離給葉涼夕拍照。

 葉涼夕大大方方地讓人拍照,對著看向自己的目光點了點頭,然後才抬頭看站在自己身旁的傅景湛。

 傅景湛面對鏡頭的時候,一如既往的嚴肅而一絲不苟,看起來臉色有些冷淡,但轉頭看向葉涼夕的時候,目光卻柔和了不少,天差地別,只在轉瞬之間。

 自然有媒體拍下了這賞心悅目的一幕。

 他低頭看葉涼夕,「走吧?」

 葉涼夕點頭,與傅景湛一起進入了藝術館。

 本屆的巴黎國際美術展,金銀銅獎的獲得者之中,葉涼夕是唯一的華人,而她一進入藝術館的頒獎台,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溫言既是這次美術展的評委之一,自然也是會來頒獎晚會的現場的,事實上,他比葉涼夕還要提早來法國幾天,只不過,來法國之後,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而葉涼夕跟傅家那邊,也有自己的事情,因此,兩人除了在電話中聯繫過一次之外,卻也沒有其他的聯繫了。

 溫言此刻正坐在座位上,和法國的一位畫家朋友交談,兩人原本相談甚歡,這位法國朋友卻瞪大了眼睛,看向溫言的身後,眼中儘是讚賞之意,連語氣都像是對著一件珍貴的藝術品似的,「wow,溫,瞧我,看見了一件多麼美好的藝術品!」

 溫言看到好友這個模樣,笑了笑,並不以為意地轉回頭,只是,在轉回頭的瞬間,他自己就先愣住了。

 入口處迎面而來的那一雙男女,男人高大英俊,矜貴非凡,身上穿著一件得體的深藍色的西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一隻手垂放在身側,另一隻手臂曲起,曲起的手臂被一個女孩挽著,女孩一身紅色的旗袍,旗袍上是一朵又一朵紛繁的花朵,或熱烈綻放,或含苞待放,隨著她走動,裙擺處的花兒如在風中搖曳……

 溫言與葉涼夕認識多年,見過葉涼夕各種各樣的模樣,卻從未見過她這樣明艷動人的樣子。

 高中的時候,葉涼夕的打扮,始終帶著少女的青春,即便是最溫和的模樣,也只是身上那幾套棉麻樣式的長裙,即便現在上大學了,裝扮之間也多是比較素淡的顏色,她皮膚白皙,穿什麼都很好看,或許是出於個人性格的原因,從未嘗試過這樣熱烈的顏色,但是,現在,她穿著一件紅色的旗袍出來,一身的氣質,卻將這旗袍的顏色壓得死死的,透著一股古典的雅緻與韻味。

 不知如何形容現在的感受。

 直到好友迪倫連著叫了他好幾聲,溫言才從呆愣中回過神來,抬手撫了撫鼻樑上的眼睛,他笑了笑,「迪倫,你剛才在說什麼,不好意思,我沒有聽到。」

 迪倫的目光仍舊放在葉涼夕的身上,「那位華人女孩,是不是就是那位銅獎的獲得者?」

 溫言笑著點頭,「是她。」

 「溫,你認識她么?」

 溫言並不隱瞞好友,「她是我的師妹?」

 迪倫驚呼了一聲,不顧形象站起來,「可以帶我去認識她么,這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華人女孩,她簡直像一件藝術品,我畫了這麼多年的畫,第一次覺得,再好的技藝,恐怕也難以畫出世界上有些超越了美好的東西。」

 「當然可以。」溫言笑著站起來。

 葉涼夕和傅景湛已經進來了。

 傅景湛只能說是觀眾,而葉涼夕是獲獎者,有專門的席位,傅景湛的位置,還要往後靠一些。

 葉涼夕很快就找到了署有自己名字的位置,還沒有坐下來,就先在會場里環視了一圈。

 傅景湛問,「找人?」

 「我看溫師兄來了沒有。」

 傅景湛眼中劃過一抹郁色,轉眼看過去,就看到溫言和一個法國男人朝這邊走過來。

 葉涼夕也看見了,站起來。

 溫言走過來,笑著打招呼,「夕夕。」

 葉涼夕笑,「溫師兄,剛才還想找你看你來了沒有。」

 她說完,就注意到了站在溫言旁邊的迪倫,眼裡劃過一抹疑惑,溫言笑著給葉涼夕介紹,「這位是我在法國的朋友,迪倫。」

 「迪倫,這是我的師妹,葉涼夕。」

 葉涼夕頷首點頭,用英文跟迪倫打招呼,「你好。」

 迪倫剛才見到葉涼夕的時候,是遠遠看過去,那時候她只是面帶淺笑,看起來客氣禮貌,這時候,大概是見到了熟人,臉上的笑意也擴大了一些,眼睛笑起來的時候,彎了彎。

 迪倫幾乎目不轉睛地看葉涼夕,伸出手去,也伸出跟葉涼夕打招呼,「你好,我最美麗的女神。」

 葉涼夕伸出手,跟迪倫握手,然而她大概忘記了,法國人跟華人打招呼的方式不太一樣,迪倫輕輕握住她的手,低下頭想要去吻她的手背。

 旁邊的溫言正想要出手阻止,另一隻手,已經穩穩噹噹地收回了葉涼夕的,握在自己的手心。

 傅景湛神色不善地盯著迪倫,面部的線條都因此變得冷硬了許多。

 溫言無奈地笑了一聲,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只有迪倫不明所以地看葉涼夕和傅景湛,然後轉頭去看溫言。

 溫言笑了笑,傅景湛語氣微涼,「這是我的未婚妻。」

 葉涼夕輕輕捏了捏傅景湛的手心,然後轉頭去看迪倫,「抱歉,這是我未婚夫。」

 迪倫多少也明白一些華人和法國人在禮節上的不一樣,因此並不覺得如何,這一幕很快笑過了。

 反而是看向傅景湛的時候多了一絲讚賞,「擁有這樣的未婚妻,你真幸福。」

 這句話,成功消解了傅景湛原先對迪倫的不滿,他點了點頭,低頭去看葉涼夕的時候,眼裡都是溫柔,「謝謝,我的確很幸福。」

 溫言在一旁聽著兩人對彼此的介紹,眼裡劃過的笑意,多了一些苦澀和黯淡。

 只是,雖然強迫自己轉移視線,不要太多看著葉涼夕,卻總是忍不住在她和迪倫說話的時候,去看她。

 這一次正好撞上傅景湛的視線。

 這個男人,眼裡多了一絲類似於警告的東西。

 溫言很快移開視線,看迪倫還有要說下去的意思,他只好在傅景湛越來越不滿的神色中拉著好友離開。

 葉涼夕轉眼看到傅景湛的神色,拉了拉他的胳膊,看向會場另一邊,就看到唐如雅和傅遠博,以及傅迎雪正坐在座位上,朝著他們這邊看過來,傅迎雪今天還穿了一條白禮服,手裡抱著一束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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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涼夕看過去,「唐阿姨他們來了,你也過去吧,我在這裡坐一會兒,晚會大概就要開始了。」

 傅景湛叮囑她,「再有別的男人來跟你說話,不許理他們。」

 葉涼夕失笑,「哪裡還有人過來,剛才那位是溫師兄的朋友。」

 「熟人的朋友也不行。」

 葉涼夕笑,「好啦,我知道了,傅先生,我們再在這兒,其他人都會看過來的。」

 傅景湛笑著低頭貼了貼葉涼夕的臉頰,「我先去後面。」

 「嗯。」

 葉涼夕坐下之後,傅景湛當著會場這麼多人的面,在葉涼夕的額頭上吻了一下才離開往後面去。

 葉涼夕坐下來,知道不少人往自己這兒看,雖然心裡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大大方方地坐下。

 座位前的桌子上有畫冊,是本屆參加巴黎美術展的優秀作品裝訂成冊的集合,晚會還沒有開始,她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翻看畫冊。

 傅景湛走過去,跟唐如雅、傅遠博打了一聲招呼,才在傅遠博的身邊坐下來。

 傅遠博難得認真打量了自己的兒子一眼,要不是今晚看見了,他還真的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兒子,這麼粘著兒媳婦。

 傅景湛坦然看過去,「爸,怎麼了?」

 傅遠博無聲笑了笑,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小聲道,「當年我陪你媽媽來領將的心情,沒想到還能在我們家傳承下來。」

 傅景湛:「……」

 傅遠博難得打趣了一回兒子,無聲笑開了。

 然而,傅迎雪大概就沒有那麼快放過自己的哥哥了,隔著傅遠博和唐如雅的距離她還能探出一個頭來打趣傅景湛,「哥,怎麼樣,這種夕夕被萬眾矚目,不屬於你一個人的感覺不好受吧。」

 傅景湛涼涼地看了她一眼。

 傅迎雪仗著父母在場,完全不懼怕哥哥的神威,得意洋洋地繼續道,「嘿嘿,你留等著吧,今晚夕夕是在場唯一上台領獎的女華人哦,而且,是最漂亮的女華人,法國人這麼熱情,尤其是藝術家,不知道多少人看到領獎台上的夕夕之後神魂顛倒,哈哈,有你憋屈的。」

 她說一句,傅景湛的臉色就不好看一分。

 連唐如雅都不忍心了,有些無奈地嘆了一聲,親昵地點了點女兒的額頭,「你說,你總是跟你哥對著干做什麼?」

 「媽媽,你怎麼不幫著我幫著我哥哥啊。」

 唐如雅恨鐵不成鋼,「我的兒媳婦被人拐走了,你就那麼樂意,到時候,你從哪裡賠給我一個,給自己找一個像小夕這麼好的嫂嫂?」

 傅迎雪一下子反應過來。

 趕緊對傅景湛道,「哥,不氣不氣啊,我錯了,等下我就上台給我嫂嫂鮮花!」

 傅景湛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從小到大就喜歡跟自己對著乾的妹妹,決定還是保持沉默地好。

 晚會現場的人越來越多,觀眾席的席位也漸漸坐滿,媒體與記者幾乎將媒體區的位置給佔滿了。

 距離開始還有幾分鐘的時間,葉涼夕坐在位置上,那本畫冊已經被她翻了一大半。

 前後左右的座位也紛紛有人坐下來,都是金髮碧眼的外國人。

 葉涼夕都不認識,不過無一例外的,每個坐在她附近的人都會朝她這邊看過來。

 終於,在身邊的外國女人一直轉頭看了自己很久之後,葉涼夕終於忍不住轉頭去看對方,用英文打招呼,「你好。」

 中年女人穿著一條黑色的抹胸禮裙,栗色的長發撥在左肩一側,笑起來臉上還有秘人的神采,她也用英文回答葉涼夕,「你好。」

 女人看了一眼她的桌子上的名字,眼裡的神采更甚,「你就是葉涼夕么?」

 葉涼夕笑著點頭。

 女人立刻做出一副吃驚不已的樣子,神色都變得明艷了幾分,「天哪,我終於見到真人了。」

 葉涼夕微囧,但還是很禮貌地跟對方說話。

 溫言坐在距離葉涼夕有幾排遠的地方,回頭看的時候,就看到她正在跟坐在旁邊的一個女人說話,溫言印象中有一些記憶,這個女人,在英國的畫壇也有不小的名氣。

 迪倫撞了撞溫言的胳膊,「溫,你是不是喜歡這個女孩?」

 溫言一愣,還沒有來得及否認。

 迪倫就笑道,「從你的眼神里可以看得出來,我們認識這麼多年,我還從來沒有見過你看著誰的時候,眼裡會發光。」

 溫言依舊溫雅地笑,「我很欣賞她。」

 他說得彬彬有禮,就算迪倫想要開他的玩笑,這種時候也不知道怎麼開下去。

 舒湮進來的時候,隨意在晚會的會場里掃了一圈,便很快就被坐在第三排距離走道只有一個座位距離的葉涼夕,一身紅色的旗袍很吸引人的眼球,他乍一看過去,就如同被什麼晃了眼睛似的,臉上竟然有一抹怔愣的神色,身子也不由得怔了怔。

 等到再看過去的時候,葉涼夕也剛好轉過臉來。

 女孩年輕的臉上是淡雅的笑意,縱觀整個會場,舒湮對她的身份,心裡有一點瞭然。

 他笑了笑,朝著自己的座位走過去。

 頒獎晚會很快就開始了。

 主持人先是介紹了一下本屆畫展,又著重提名了幾位非常優秀的畫家,在一陣輕鬆幽默的氛圍之中,也漸漸進入了頒獎環節。

 女主持人幽默而風趣,對每一位獲獎者都能調侃一番,台下也時不時是一片轟然大笑的聲音。

 一位年輕的藝術家,在上台領獎的時候,甚至攜帶了家人,主持人也非常幽默風趣地請他們的家人說了一下藝術家生活中的常態,時不時惹得台下的觀眾一片笑聲。

 很快,就到了葉涼夕了。

 女主持人做介紹的時候,用一種非常神秘的語氣列出了葉涼夕曾經在國內和國外斬獲的一系列大獎,然後又念了好幾段評委對她的畫作的溢美之詞,說起「小舒湮」這個稱號,主持人還調侃了一番同樣坐在台下的舒湮,問舒湮這是什麼樣的感受。

 舒湮如今也不過是四十多歲的年紀,穿著一身唐裝,站起來笑了笑,任由主持人拿自己來調侃。

 葉涼夕早就對舒湮好奇得不得了,聽到主持人的調侃也朝著舒湮的方向看過去,正好也看到舒湮朝著自己看過來。

 他臉上帶著笑意,看起來和善而親切,葉涼夕雖然是第一次見到他,卻還是無言升起一抹熟悉與親切的感覺。

 或許藝術是想通的,何況還是在同樣的風格上有著同樣的愛好的兩個人,若非是敵人,大概是最好的朋友。

 主持人調侃完了舒湮和葉涼夕之後,很快就變了一個語氣,用純正的英文念出了葉涼夕的名字,「銅獎獲得者,唯一的華人畫家,葉涼夕。」

 全場暴起一陣掌聲。

 葉涼夕笑著站起來,往領獎台上走上去。

 期間,觀眾席中的掌聲不斷。

 直到她站在領獎台上。

 幽默的主持人站在她的身邊,露出一副震驚不已的樣子,很幽默地道,「天哪,站在葉涼夕的身邊,我感覺自己需要再去後台換一個裝,才有更多的信心站在這裡。」

 底下是一片笑聲。

 葉涼夕心中微囧,但還是微微笑著看向主持人。

 主持人收起玩笑,很快就有人端著獎盃走上來,主持人看向台下的舒湮的方向,「本來,今晚的葉涼夕的頒獎著,是考爾比先生,但是,剛才考爾比先生跟我說,他願意將這次機會讓給舒湮先生,因為,葉涼夕曾經被稱為小舒湮,這大概就是華人們所說的傳承,那麼有請舒湮先生上台。」

 舒湮顯然也是意外於這一出的,臉上的神色還有一些意外,就看到坐在不遠處的考爾比先生朝著自己友好地笑了笑,他便也笑著站起來,走上台來。

 葉涼夕站在台上,看起來大方而淡定,但是,其實沒有人知道,這時候她的心裡有多麼緊張。

 學畫的時間越久,接觸到的畫家越多,明白的藝術流派越多,見到的畫越多,就越明白自己的不足,也更加欽慕一些讓自己欽佩的畫家。

 她欣賞的畫家不多,當年第一次看到舒湮的畫展的時候,只覺得震撼,讓她對藝術有了更深地見解和認識,好像覺得,有一種無形的通道,讓他能直達舒湮畫面的背後,懂得他想要表達的東西是什麼。

 別人的偶像,或者是當紅的明星。

 葉涼夕卻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她的偶像,是這個叫做舒湮的國際畫家。

 所以,得知竟然是舒湮給自己頒獎,她的內心,可謂是一點也不平靜。

 但舒湮卻顯得平靜多了,走得近了也更加能夠看得清楚葉涼夕的眉眼,他的眼裡有過讚賞,也有著一絲,因為葉涼夕的震驚而沒有來得及捕捉的情緒。

 但她很快就接過獎盃,朝著葉涼夕走過來,用中文跟葉涼夕道賀,「恭喜,小姑娘。」

 聲音里由著莫名的親切,葉涼夕受寵若驚,忙接過獎盃,眼裡都泛起了淚花,聲音帶著一點沙啞的激動,「謝謝,我,我一直也很欣賞您。」

 舒湮笑,「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成就,前途不可限量啊,好好努力!」

 葉涼夕手裡拿著獎盃,還處於驚喜之中反應不過來。

 舒湮給她頒了獎盃之後,很禮貌地跟她擁抱了一下。

 然後很快退開。

 主持人適當地抓住舒湮要求他講解感受,舒湮笑得儒雅,用英文回答,「在華人里,有一個詞,叫做傳承,我是舒湮,葉涼夕被大家稱作小舒湮,我想,這就是傳承。」

 外國人顯然不太能理解這種深意,但還是報以熱烈的掌聲,但舒湮卻不欲多說,笑著走下了講台。

 主持人又拉著葉涼夕,講了自己創作那一組獲獎的處處鄉關的經歷。

 唐如雅看著台上的一幕,不禁感嘆出聲,「小夕以後,必定是不可限量的,咱們家真是撿到寶了。」

 自打葉涼夕從座位上站起來之後,傅景湛的雙眼便一直隨著葉涼夕,這時候看到他在台上發言,心中不由得想起了當年葉涼夕在全國青少年美展的領獎台上領將的情形。

 很顯然的,那時候的她跟現在是不一樣的。

 藝術養人,這句話真的沒有錯,即便她年紀還小,在她面前,也始終像個孩子一樣,但這樣的時候,身上總有著一種超越了年輕的美感和氣韻。

 他陪她走過了兩三年。

 看著她,從一個因為一幅畫糾結不已,屢次嘗試的女孩,變成現在可以拿著一張紙就隨手揮毫的人,沒有人比他更明白,葉涼夕付出的努力,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家裡的畫室,那些推積如山的畫作,沉澱了她多少的努力,能有今日的成就,一切都是她應得的。

 而她以後的成就,還會更大更高。

 葉涼夕的獲獎感言才剛剛結束,傅迎雪手裡拿著一束花兒就直奔台上而去,送到了葉涼夕的手上,台下已經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葉涼夕走下領獎台。

 後面還有銀獎和金獎獲得者的頒獎,兩個人都是年紀有些大了的藝術家,每個人上台的時候不無調侃,今晚的頒獎典禮被葉涼夕佔盡了風頭,每每被調侃,攝像師的燈光就準確無誤映照到葉涼夕的頭上,葉涼夕只是無奈地淺笑。

 頒獎典禮結束的時候,在場的來自世界各地的藝術家們在現場交流,並沒有馬上離開的意思。

 溫言帶著葉涼夕認識了一些相熟的畫家,一些原本不認識葉涼夕的人也上前交談。

 顯然很多人都很欣賞這位已經不止一次在國際藝術界被提名卻第一次公開出現的神秘的女孩。

 同樣的領域,同樣的專業,就算是不同的藝術流派,卻仍舊能說到一塊兒去,而葉涼夕本身就對藝術又自己的見解,言談之間,也多讓人折服。

 等與幾位國際知名的畫家交流過之後,葉涼夕就看到在溫言身後不遠處,有幾個年輕的華人,男男女女正排排站著看向他們。

 葉涼夕提醒溫言,「溫師兄,那些是你認識的人么?」

 溫言轉過頭去看,然後就笑了,「他們都是以前我在國內的同學,現在在這邊留學或者直接在這邊發展。」

 幾人溫言看過來,那邊的幾個男男女女也走過來。

 「溫言,不跟我們介紹介紹么?」

 其中一個穿著黃色禮服的女孩笑著開口。

 溫言扶了扶眼鏡,看葉涼夕,「這是我的師妹,葉涼夕。」

 幾人意味深長地笑出來,「哦,這位就是葉涼夕啊,久聞其名,久仰大名。」

 這些人剛才應該都在會場,按說應該認識自己,知道自己是誰了,但現下這副表情。

 葉涼夕看了看他們,又看溫言。

 溫言不著痕迹地對幾個朋友使了一個警告的神色,笑道,「大概是因為我跟他們提起過,我有一個天賦異稟的師妹,是他們所不能及的,所以他們記住了你。」

 其中一個女孩笑著反駁溫言,「可不是,溫言不知道拿你來跟我們對比了多少次,每次都讓人心碎不已、懷疑人生。」

 葉涼夕覺得溫言的這些朋友都挺有趣的,言談之間也很和諧。

 幾分鐘之後,這些人就都紛紛走開了,其中一個女孩看到在葉涼夕身後不遠處的,站著的傅景湛,問葉涼夕,「涼夕,那位是你什麼人,一直在看著你。」

 葉涼夕轉回頭,就看到傅景湛一直站在不遠處等著自己。

 整個偌大的會場,所有人都在彼此交談,只有他站在不遠處,一直耐心地等待自己,可是,在這個地方,這個屬於她的領域和世界,他看起來,似乎有一點孤獨和悲涼。

 尤其是現在。

 葉涼夕突然覺得很心疼。

 她笑了笑,「你們等我一下。」

 然後她就轉回身朝著傅景湛走過去了。

 直到葉涼夕離開了,其中一個女孩才抬手在溫言的眼前晃了晃,「唉,別看了!」

 溫言轉回視線,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好友。

 女孩笑道,「溫言,原來這就是你口口聲聲念著的小師妹?」

 「也是你心口的硃砂痣?」

 溫言皺了皺眉,「別亂說話。」

 那邊,葉涼夕走到了傅景湛的身邊,跟傅景湛說了幾句話之後,就帶著傅景湛走過來,「這是我的未婚夫。」

 幾人驚呼,「怪不得。」

 傅景湛對著幾人點了點頭,只是看著葉涼夕和這些人說話,低眉的時候,視線柔和了幾分。

 尤其是聽到她對別人介紹說,他是她的未婚夫的時候,心裡的那種滿足感,傅景湛幾乎不知道如何形容。

 不一會兒,溫言的朋友們就相繼離開了。

 溫言轉回身看葉涼夕和傅景湛,「你們要回去了么?」

 葉涼夕轉頭看傅景湛,傅景湛低頭看她,「你要是還想要再留一會兒也可以。」

 葉涼夕搖了搖頭,「太晚了,我們準備回去吧。」

 傅景湛點頭,「也好。」

 葉涼夕轉頭看溫言,「溫師兄,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國啊?」

 溫言笑,「我在國內也沒有什麼事情,既然來這邊了,打算借這段時間去拜訪幾個朋友,回國的時間還沒有定下來。」

 「這樣啊。」葉涼夕瞭然。

 三人這邊正在說著話,會場的另一個角落,正在跟朋友聊天的舒湮環視了一群會場,很快就找到了葉涼夕這抹熟悉的背影。

 舒湮跟幾個朋友致意了一下,然後朝著葉涼夕走過來,「小姑娘。」

 他聲音溫和,就像長輩對著小輩一樣。

 葉涼夕聽到熟悉的中文轉回頭,就看到舒湮正站在幾步開外看著自己。

 她見到舒湮的時候還有一點緊張,神色都拘謹了幾分,舒湮好像能看出她的情緒似的,笑道,「怎麼,見到我很緊張么?」

 葉涼夕笑,「您是國際知名的畫師,多少人求而不得見。」

 「哈哈,這是在恭維我?」

 葉涼夕忙道,「不敢不敢。」

 溫言也對著舒湮點頭致意。

 溫言在國際上的名氣比葉涼夕來的還要早,而且同樣是華人,舒湮自然是認識他的,不過卻還不知道葉涼夕和溫言的關係,見到兩人好像很熟悉的樣子,不由驚訝,「你們兩位?」

 溫言笑著接道,「舒先生,我是葉涼夕的師兄。」

 舒湮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舒湮感嘆著道,「華人藝術家,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啊,沒想到,我二十年不回國,已經發生了這麼多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語氣里的感嘆,有些無奈,不知道為什麼,葉涼夕好像從他的話語里,聽出了一絲絲懷念的味道。

 不過感嘆過後,舒湮很快就恢復了,然後很愉快地跟葉涼夕攀談了起來。

 兩人的藝術風格相近,何況葉涼夕曾經被藝術評論家們稱作小舒湮,因此自然是交談愉快。

 反而是溫言跟傅景湛悄悄退到了旁邊,留著空間給葉涼夕和偶像交流的機會。

 兩個同樣氣質非凡的男人站在一處,多少有些吸引人的眼球,不過兩人像是渾然未覺似的,視線都放在不遠處的葉涼夕的身上。

 溫言看著看著,就感嘆了一句,「夕夕的風格跟舒湮很是相似,舒湮看起來也很欣賞她,舒湮這個人,看起來儒雅和藹,很好交流,但其實眼界頗高,能入他眼的藝術家,並沒有幾個。」

 傅景湛勾了勾唇角,「她一直很優秀,珠玉之光,自然值得有眼光的人另眼相看。」

 溫言低頭一笑,「其實我沒有告訴夕夕,今年巴黎美展評獎的時候,舒湮也是其中的一個人,她的作品剛開始的時候並不是所有的藝術家都欣賞,但舒湮卻給出了讓所有人都信服的理由,最後所有評委同意她的畫能獲得銅獎。」

 葉涼夕不知道這件事,傅景湛自然也不知道。

 他聞言,不由得轉頭去看溫言。

 分明是兩個並不熟悉的人,甚至因為某些原因,應該是氣場不合的,但是,兩人站在一起的時候,竟然能這般自然而然地交談。

 傅景湛只看了溫言一眼,視線就轉回了葉涼夕的身上,「涼夕能有今日的成就,其實也離不開溫老師的栽培。」

 對於這句溫老師,溫言很坦然地接受了下來,「傅先生客氣了,她有足夠的天賦,即便沒有我,這一天,該來的也總是會來。」

 傅景湛笑了,然後他說,「這次我和涼夕回法國,並不僅僅只是為頒獎而來,我們是為了訂婚回來,恐怕涼夕還沒有來得及跟你說,溫老師若是有空,歡迎前來觀禮,畢竟涼夕一直很尊重你。」

 饒是溫言的表情一向溫潤如玉,乍然聽到這個消息,還是愣了一下。

 他有點收不住自己的表情,出現了幾秒鐘的空白。

 傅景湛雖是看見了,卻並不做任何錶示,沉默了幾秒鐘之後,傅景湛道,「上次在學校的事情,我聽她說,是你及時聯繫了網路中心那邊切斷了流言,一直跟她所要好好感謝你,卻還沒有感謝溫老師。」

 溫言已經回過神來,聲音有些乾澀,「沒什麼,她是我師妹,我幫她是我應該做的事。」

 「我是她未婚夫,為她做任何事情,都是理所當然的,以後,不會再多麻煩溫老師。」

 溫言默默無語。

 那邊,葉涼夕已經和舒湮交流結束,舒湮笑著離開了,她朝著傅景湛和溫言走回來,看到兩個人的神色有些不太對勁,「你們,在說什麼啊?」

 雖然知道傅景湛看溫言,一直都不太對盤,葉涼夕也沒有辦法,一個是亦師亦友,如父如兄的師兄,一個是男朋友,這種事情,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解決。

 而且,時間久了,自然也看得出來,傅景湛雖然跟溫言不太對盤,但並不是那種敵意,只是源自她和溫言之間相對於其他師兄師姐更好的關係,唔……怎麼表達呢,她想,如果把溫師兄換成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大概傅景湛的心裡就能平衡多了。

 溫言笑開,「夕夕,我現在才知道,你這次來法國是要來訂婚的。」

 提起這件事,葉涼夕一下子愣住,看傅景湛,傅景湛只淺笑著看向她。

 葉涼夕一下就明白了,定然是愛吃乾醋的傅先生將這件事說給溫師兄聽了。

 因此,她便也大方應下,「是啊。」

 「怎麼沒有告訴我,怎麼說,我也是你的師兄,半個老師,不知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么?」

 葉涼夕微囧,這話一點也不像是溫師兄會說的話,「那我現在說,還來得及吧?」

 溫言笑開,「來不及了。」

 「啊?」

 「我沒有辦法那麼快給你們準備禮物。」

 葉涼夕鬆一口氣,「禮物就不用了。」

 溫言道,「我不會回國那麼早,你們訂婚的話,到時候通知我一聲。」

 葉涼夕抬頭去看傅景湛,笑道,「其實,就在周六,在普爾莊園,溫師兄,既然你這麼說了,到時候一定要來。」

 溫言點頭,「一定。」

 葉涼夕笑開,再說了幾句話之後,便與傅景湛和溫言道別離開了。

 溫言看著兩人相攜離開的背影,溫雅的笑意,一點一點落下。

 說好的做師兄就好的,看她成長,看她綻放,看她走向更高更遠的地方。

 可是如今,聽到她要訂婚的消息……

 溫言低頭,唇角的笑意有那麼一點苦澀。

 溫言啊溫言,你遲了一步,晚了一步,她愛上的人不是你,從此眼裡也看不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