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4章 顏宓歸來

發佈時間: 2022-11-04 13: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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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安然滿目期待。宋安傑則緊張地看著宋子期,他也拿不準宋子期的態度。

 宋子期捋著鬍鬚,沉默了一盞茶的時間,才說道:「為父年齡大了,已經不適合出仕。為父只想趁著現在的時間,享受天倫之樂。」

 宋安然意外,沒想到父親會拒絕出仕。

 宋安然朝宋安傑看去,宋安傑對宋安然眨眨眼。宋安傑對宋子期的一些想法倒是知道一點。

 得了宋安傑的提醒,宋安然心中恍然。

 宋安然乾脆直接問道:「父親不肯出仕,莫非是對皇上的執政方略有意見?」

 宋子期捋著鬍鬚,也沒否認。

 宋安然輕嘆一聲,「父親,皇上年輕識淺,執政方略也有許多不足之處。皇上身邊正需要像父親這樣的老成持重的老臣輔佐。還請父親為了大漢天下,為了百姓,重新出仕。」

 宋子期擺擺手,依舊還是那番話,「為父老了,已經不適合出仕為官。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還是讓他們年輕人去折騰吧。」

 宋安然反駁道:「父親一點都不老。以父親的年齡,在官場上正是老當益壯。像聞先生,一百歲的高齡也沒服老,還在為皇上出謀劃策。父親比起聞先生年輕了幾十歲,又怎麼能輕易服老。」

 宋安傑輕咳一聲,「姐姐不必激動。父親對大漢的新政有些想法,不如聽聽父親怎麼說。」

 宋安然暗自點點頭,「父親,你有什麼意見,儘管提出來。這裡是宋家,不是朝堂,父親不必有任何顧忌。」

 宋子期微蹙眉頭,斟酌了一番才說道:「皇上頒布了一些列新政,為父也有詳細了解過。仔細思量,皇上的一些列新政照顧了農業,商業,還有手工業,就連軍人也有受益頗多。

 唯獨對讀書人多有諸多苛刻的地方。為父還聽人傳聞,說是皇上有意在全國推行士紳一體納稅的政策。

 果真如此,那讀書還有什麼好處?以前的人拚命讀書,因為考中功名,就能免稅免勞役。而今讀不讀書都需要納稅。安然,你說說這政策一旦頒布,這天下還有多少人還肯花錢讀書?」

 宋安然輕聲一笑,「父親當年讀書的目的,難道就是為了免稅免勞役嗎?安傑拚命讀書,莫非也是為了免稅免勞役?很顯然,父親和安傑讀書,不是沖著免稅免勞役去的。

 你們讀書,是因為你們心中有大志向,有大抱負。你們希望有一天能夠有資格站在朝堂上施展才華,為國為民盡一份力。

 至於稅收和勞役,你們真的有在乎過嗎?父親,女兒說句不中聽的話,如果有人讀書的目的,就是沖著免稅免勞役去的,指望著得了功名后,鄉人投獻,搖身一變成為大地主大富豪,這種人根本就不配為官。

 因為他就算做了官,也是個大貪官。說句更難聽的話,王朝末年,土地兼并嚴重,富者恆富,窮者恆窮,歸根結底就是這群讀書人造成的。

 他們一邊義正言辭地說皇室不能與民爭利,一邊又大肆兼并土地。這群人讀書越多,對社會對王朝危害越大。

 要女兒說,以前的王朝,就是對讀書人太過仁慈。什麼好處都給讀書人沾光了。想要分潤一點給別的百姓,就跟挖了他的祖墳一樣,要死要活的。

 女兒同父親說句實話,如果是女兒坐在皇位上,女兒對讀書人會更狠。而且女兒可以肯定,對讀書人就算比現在狠十倍,也有無數人前仆後繼讀書出仕。

 父親所擔心的一旦士紳一體納稅,就沒有人讀書,根本就不可能發生。全民納稅,越發顯得讀書的重要。

 到時候,不光想做官的要讀書,就連農人,鄉人,工匠,士兵也會讀書。因為不讀書,他們就找不到活做。就沒辦法合理避稅。」

 宋安傑張大嘴巴,宋安然所透露出來的消息,著實讓人震驚。所有人都讀書,有這麼多學堂嗎?那麼多人連飯都吃不飽,哪有餘錢讀書?

 宋子期則緊皺眉頭,一臉深思的模樣。、

 宋安然沒有打斷宋子期的思路,而是對宋安傑說道:「安傑,西北那邊的消息你應該有聽說過。皇上在西北推行基礎教育,不滿十四周歲的孩子都必須進入學堂讀書。

 學堂不收錢,還管兩餐飽飯,還有四季衣裳。這個政策在西北實行了幾年,已經初步見成效。我可以說,如今西北的青年人,是全國素質最高的一群人。在西北,就算是個小學徒,也能讀書寫字。」

 宋安傑驚訝,「我一直以為這個傳聞誇大其詞,沒想到竟然是真的。辦這麼多學堂,供養這麼多孩子讀書,需要花費多少錢?皇上……國庫能夠支撐嗎?」

 宋安然輕聲一笑,「國庫支撐不了,皇上用私庫支撐。總而言之,十年時間,免費基礎教育必須推廣全天下。

 就算不能保證所有適齡孩子都能進入學堂讀書,至少要保證八成以上的孩子進入學堂讀書識字。而且西北已經開辦了第一所女子學堂。

 小姑娘們進入學堂,不僅能夠讀書識字,還能學廚藝,刺繡,紡織,養殖,家務等等。同樣是免費入學,管兩餐飽飯,還有四季衣裳。」

 宋安傑聞言,欣然嚮往,「姐姐,我想去西北看一看。我想想看看姐姐描述中的學堂究竟是何模樣。還想看一看,那些從學堂學成畢業的學子進入社會後,會有什麼樣的表現。如果真有姐姐說的那麼好,那我一定會堅定不移地站在皇上這邊,幫著皇上推行新政。」

 宋安然欣慰地點頭:「過幾天,皇上就要派一批官員到西北學習。你可以隨行。到了西北用心觀察,如果有不妥當的地方,一定要報上來。

 永遠沒有最好的制度,只有最適合的制度。以前西北打仗,那個時候制定的制度,多半都是為了戰爭服務。

 現在西北沒有打仗,有些制度或許已經不合時宜,但是當地官員懾於皇上的威嚴,或者是因為對皇上的崇拜和迷信,不曾將制度的缺陷報上來。你去了西北,正好可以填補這方面的工作。」

 宋安傑當即應下:「姐姐放心,此事我義不容辭。我會將自己的所見所謂都記錄下來,隨同奏章一起交給陛下。希望對陛下的新政有所幫助。」

 宋安然笑道:「肯定會有幫助。」

 宋安傑一臉興奮,恨不得現在就出發前往西北。宋安傑是一個有志向有抱負的人,他現在年富力強,能夠接受新生事物,而且願意為了自己的理想抱負去努力。簡單點說,宋安傑沒有被官場老油條同化,還是一個有追求的官員。

 這個時候,宋子期回過神來。

 宋子期對宋安然說道:「你說的那個基礎教育,如果真的能夠推行天下,倒不失一件功課。至於你之前說的那番話,說讀書人兼并土地,是罪魁禍首,這話為父不贊同。讀書人裡面有蠅營狗苟之輩,自然也有為國為民的官員。」

 宋安然挑眉一笑,說道:「父親口中那些為國為民的官員,誰家沒有上千畝良田?那些人出仕為官之前,說不定家裡窮得連鍋都揭不開。

 可是等他們做了官,短短几年時間就能置辦下偌大家業。其中大部分都是別人投獻,目的就是為了逃稅。一個王朝剛剛建立的時候,這種情況還不嚴重,朝廷還能保證稅收。

 等王朝度過百年時光,女兒敢保證,此制度不改,天下八成以上的土地都會落到這些讀書人的手裡。也就是意味著,朝堂的稅收至少少了六七成。

 父親,一個王朝要運轉,處處都要花錢。結果錢全都到了讀書人和官員的手裡,而且權也掌握在官員手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不用女兒說,父親應該也知道吧。

 父親認為皇上鼓勵商業和工業不妥當,可是父親有沒有想過,皇上此舉是在為大漢打下百年不朽基業。

 當商業和工業發展起來,有了足夠的商稅支撐朝堂運轉,到時候朝廷完全可以免了農稅。比起對讀書人的種種優待,合理的稅法才是真正能夠保證大漢江山千秋萬代的基石。」

 宋子期還在皺眉,心裡頭還有很多疑問。

 宋安然則繼續說道:「皇上要建一個全新的國,這個國絕對不會因循守舊,絕對不會沿著過去王朝的軌跡發展。

 在這個過程中,肯定會遇到這樣或者那樣的問題,會遭到這些人或者那些人的反對。但是我堅信,皇上一定可以建一個全新的國。

 父親之前說,不給讀書人優待,就沒人讀書。女兒認為這是最大的誤會。想做官出仕的人,無論哪朝哪代都少不了。想要做官,就必須讀書。

 讀書不一定能做官,但是不讀書肯定做不了官。只要有人立志官場,就不愁沒人讀書出仕。而且隨著基礎教育推行全天下,讀書人只會越來越多。」

 頓了頓,宋安然又說道:「過幾天,由聞先生主辦的學問報就會發行。到時候,任何人都可以在報紙上發表自己的看法。前提是不得詆毀皇室。

 另外由內務府主辦的大漢皇家報也將發行。大漢皇家報比學問報更兼容並包。

 在上面不僅可以討論新政,學問,還匯聚天下商業信息,民情輿論,地方風俗,各地政策,甚至連傳奇話本也可以在上面刊登。

 此報發行全國。內務府借四海商行的渠道,在全國各地都建了通訊點。設立通訊點,一是為了收集當地的消息輿情,二是為了保證報紙能夠順利發行。今日女兒過府,帶了兩張報紙樣本,請父親過目。」

 白一趕緊將報紙樣本拿出來,由宋安然親手交給宋子期。

 宋子期看了報紙,雖然只是樣本,也足以讓他感到震驚。就如宋安然所說,報紙上面什麼內容都有,簡直像是個大雜燴。

 宋子期沉銀片刻,說道:「這個東西是利器,也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宋安然對宋子期說道:「為了防止有人利用報紙亂說亂寫,皇上在昨天已經成立了報業監督衙門。任何人都可以辦報,但是必須獲得報業監督衙門的審批。沒有審批,私自辦報,就屬於非法辦報。當地衙門隨時可以取締。」

 宋子期盯著手中的報紙,心中感慨萬千。

 宋安然看得出來,宋子期心動了。只差臨門一腳,就能說服宋子期重新出仕。

 宋安然再接再厲,說道:「父親擔心皇上的新政,擔心民間非議,擔心讀書人群起反對。既然如此,父親何不再次出仕,為陛下查漏補缺。

 年輕人有衝勁是好事,可是年輕人經驗不足,做事情難免衝動莽撞,以至於好好的政策也變成了惡政。

 如果有父親從旁監督,及時提點,皇上一定可以少走許多彎路。

 父親,你也想看到一個全新的國吧,一個區別於所有王朝的全新的國。父親難道不想參與其中,出謀劃策。為全新的國貢獻自己的智慧和力量。」

 「我願意。」不等宋子期表態,宋安傑就搶先說道。

 宋安傑笑著說道:「聽聞姐姐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尤其是這個報紙,我覺著很好。父親,兒子也想寫幾篇文章在報紙上發表。兒子對一些新政很有一番心得體會。」

 宋安然笑道:「趕巧了,聞先生的學問報,以及大漢皇家報都在四處約稿。很多人性子謹慎,還弄不懂這個報紙是什麼東西,也怕寫出來被皇上記恨,都不敢輕易答應約稿。

 要是弟弟和父親願意為兩家報紙寫稿,我想聞先生和皇上都會很高興。而且約稿還有稿費。像父親這樣的大人物,稿費從優。至於弟弟你,名聲沒有父親大,稿費次之。」

 宋安傑趕緊說道:「我不要稿費都行。」

 宋子期先是苦笑,接著一本正經地說道,「區區幾個稿費,老夫還沒看在眼裡。」

 宋安然笑道:「父親不差錢,自然看不上區區稿費。但是天下有不少讀書人,正為錢財發愁。報紙約稿,倒是讓這些讀書人學以致用,可以靠筆杆子賺錢養家。」

 宋子期將報紙樣本放在桌上,說道:「罷了,罷了。為父要是再不答應你,你肯定要啰嗦大天黑。」

 宋安然一臉驚喜,問道:「父親答應出仕?」

 宋子期點頭,「為父答應出仕,也願意給報紙寫稿。不過對於皇上的諸多新政,為父還有許多疑問。報紙約稿,說學問可以。說新政現在還不行。等為父將皇上的新政參詳透徹后,為父再給報紙寫稿討論新政。」

 宋安然一臉笑眯眯的,十分滿足。「不瞞父親,學問報和大漢皇家報都專門開闢了一個欄目,名叫詳說新政。就是用最簡單直白的語言,給老百姓解釋新政的含義。等報紙發行后,父親可以看一看。若是有不同的看法,可以寫出來,讓報紙刊登出來。」

 宋子期看著宋安然,問道:「有人對新政提出疑問,甚至將新政批得一無是處,你不擔心影響到新政推廣嗎?」

 宋安然說道:「父親,女兒已經說過,沒有最好的制度,只有最合適的制度。合適的就是對的。現在的新政或許就有這樣那樣的問題,這個時候正是需要集思廣益。

 有好的意見和建議,皇上肯定會接受。皇上希望新政能夠順利推行天下,前提是新政是適合百姓,適合各個地方的情況。

 而且因為各地風俗輿情不同,新政到了地方上,肯定要做出適當的調整。就比如,江南良田眾多,土地肥沃。朝廷可以對江南的地主徵收重稅。

 但是換做西北,這個政策肯定不行。西北土地貧瘠,同樣大小的土地,西北一年的收成還比不上江南的三成。對土地徵收重稅的政策肯定就不能依樣畫葫蘆在西北推行。」

 宋子期點頭,「你說得很對。新政實施,必須要經過實地的考察驗證,不可莽撞實行。安然,你既然請我重新出仕,那等我到了朝堂,我肯定不會對皇上客氣。改說的我肯定要說,該罵的我也不會客氣。你和皇上都要做好準備。」

 宋安然笑了起來,「父親,皇上和我早就做好了準備。皇上心裡早有成算,知道推行新政難度很大。皇上曾說過,他願意用二十年的時間累推行新政。如果能夠在是十年內見到成效,也不枉費一番努力。」

 「皇上能這麼想就對了。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撮而就。」宋子期讚許地點點頭。雖然和外孫顏均沒有交流過,但是通過宋安然的描述,宋子期已經看明白,顏均是一個有大志,有耐心,有毅力的君王。

 遇到這樣的君王,是一個臣子的幸運。

 宋子期已經迫不及待地想重回朝堂,見證一個新時代的崛起。

 宋安然順利說服宋子期,心中歡喜。

 宋安然留在宋家吃了一餐晚飯,然後啟程回淳親王府。

 宋安傑送宋安然出門。

 宋安傑問宋安然:「姐姐,你會一直留在京城嗎?」

 宋安傑果然了解宋安然,不然不會問出這個問題。

 宋安然笑了笑,對宋安傑說道:「我答應皇上會在京城停留一年。一年後,我會和顏宓離開京城。」

 宋安傑直言不諱地問道:「姐姐不肯長住京城,是不是擔心姐夫留在京城,會和皇上鬧矛盾?」

 「你想多了。」宋安然搖頭否定。

 宋安傑卻神情鄭重地說道:「請姐姐恕罪,弟弟我只想提醒姐姐留心觀察姐夫和皇上之間的關係。姐夫心有大志,可是生不逢時,不得不避走海外。

 如今顏均做了皇帝,此事可喜可賀。或許姐夫心裡頭已經想明白了,不會同皇上爭執。可是世間的事情,想是一回事,做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當姐夫看到皇上高坐龍椅,朝臣們三呼萬歲的時候,姐夫心裡頭能沒點想法嗎?一旦姐夫心裡頭生出點別的想法,姐夫和皇上之間的關係還能像以前一樣嗎?

 姐姐,你熟讀歷史,可有思考過為何歷朝歷代少有太上皇,多是皇太后。只因為在皇家,父子亦是對手,甚至是仇人。弟弟自然希望姐姐一家永遠和和睦睦。

 但是某些事情,還是該早點防範。姐姐不打算在京城常住,這件事情我贊成。無論姐夫對皇上有沒有看法,都不該讓姐夫在京城常住。」

 宋安然沒想到宋安傑已經想了這麼多。

 宋安然苦笑一聲,「既然弟弟說起此事,我也不瞞你。我不打算在京城常住,一是因為京城氣氛不好,不適合養生。二是因為我也擔心他們父子之間生出仇怨來。

 權利的魅力和魔力,我深有體力。沒人敢保證,在權利面前可以數十年保持一顆平常心。再說,顏宓本就缺乏平常心。

 顏宓生來就是要征服天下。他的願望他自己沒來得急實現,最終讓顏均實現,要說沒點遺憾,肯定是假的。

 不過幸好還有海外。海外天地廣闊,大有作為。我也相信,有了海外基地,顏宓會將更多的心思投入到海外的建設中。」

 宋安傑鄭重地說道:「姐姐考慮得比我深遠。不過弟弟還是要說句不客氣的話,若有可能,還是讓姐夫長期留在海外。等過了十年二十年,那時候陛下已經創下不朽偉業。屆時姐夫就算常住京城,也對陛下沒有任何影響。」

 宋安然笑了起來,「顏宓若是常住海外,我肯定也會跟隨他左右。如此一來,我們姐弟長年不見面,你忍心嗎?」

 宋安傑一本正經地說道:「為了陛下的不朽偉業,為了大漢江山,弟弟捨得。」

 宋安然被噎住,苦笑不得的看著宋安傑。果然玩笑話不能隨便說的,這下子受了一千點傷害,該如何是好。

 宋安然自嘲一笑,說道:「看來弟弟是要做皇上的忠臣,我很高興。有你輔佐皇上,我又多了一份信心。」

 「姐姐放心。大好時代,我豈能辜負。不用姐姐提醒,我也會幫助皇上建不休偉業。」宋安傑又是激動,又是興奮。顯然是被刺激到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大展拳腳。

 宋安然笑道:「弟弟,以後我們見面的機會不會很多。希望你不會忘記我。」

 宋安傑鄭重地說道:「姐姐放心,弟弟永遠都不會忘記你。弟弟會時常給你寫信,將京城的事情都告訴你。姐姐,我之前說我捨得長年不見你,你會不會不高興?」

 宋安然輕聲一笑,「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嗎?你是男子,你有大志向,豈能因為兒女情長耽誤了自己的仕途。再說了,我身邊有顏宓陪著,不能和你們經常見面,我也能過得很好。就是有點遺憾。不過世上沒有圓滿的事情,人生在世,總要懂得取捨。」

 宋安傑鬆了一口氣,姐姐沒有生他的氣就好。

 宋安然上了馬車,同宋安傑揮揮手,很快離開了宋家。

 ……

 顏宓在一個半月後回到京城。

 離京十多年,京城還是那個京城。不過仔細觀察,顏宓還是發現了不同。

 大街上多了一個職業,就是報童。報童沿街叫賣報紙,買者眾多。

 報童一邊賣報紙,一邊喊著今天的頭條新聞,「文學報,文學報,聞先生創辦聞達書院,與三位大儒唇槍舌戰。三位大儒不敵聞先生。」

 「皇家報,皇家報,淳親王昨日戲花魁,靈惠公主怒打二世祖,皇上巡視河工,宋大人全方面解讀新政。楊大人苦盼皇上召見不成,突發心肌……」

 報童這一叫賣,更多人湧上來掏錢賣報紙。

 比起文學報一本正經的學術辯論,老百姓更喜歡內容豐富的皇家報。在皇家報上,經常能看到皇室成員的新聞。尤其是淳親王,幾乎天天都能上報紙,簡直是皇家報的報寵。

 靈惠公主也經常上報紙,不過靈惠公主不樂意上報紙,為了這事還去報社打人。結果打了人還是照舊上報紙,皇家報還藉機將靈惠公主批了一通。氣的靈惠公主揚言要宰了寫新聞的報社人員。

 總而言之,皇家報很熱鬧,什麼事情都能在報紙上看到。上到朝廷政策,皇帝動靜,下到市井傳聞,話本傳奇,甚至連青樓也跑到皇家報打廣告。是的,皇家報現在已經有了廣告收入,第一個打廣告的不是商人,而是青樓。

 青樓看了頭,打廣告的人就多了起來。很多商行一口氣買斷了皇家報半年的版面,闊氣。

 皇家報可謂是老少通吃,上到朝廷官員,下到市井百姓,通殺。

 文學報很嚴肅,很一本正經,很高大上。上面也只討論高大上的問題。如新政,如學術爭議。

 文學報受眾有限,但是在讀書人當中卻有非同一般的地位。很多讀書人可以不看皇家報,但是一定會看文學報。

 由皇家報開頭,也有人開始在文學報上面打廣告,好歹讓文學報有了點額外的收入。當然,在文學報上打廣告的人多是書店,印刷行,或者報社招聘啟事等等。

 兩份報紙的發行量,差別也非常大。皇家報發行全天下,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發行量已經超過二十萬份。很多人來京城,還要特意搜集一份完整的皇家報帶回去。

 皇家報光是靠發行,已經能夠做到收支平衡。隨著廣告業務興起,皇家報已經能夠做到盈利。

 文學報的發行量在皇家報面前完全不夠看。

 文學報和皇家報同一天發行,結果一個多月過去,文學報的發行量剛剛突破一萬份。這還是因為很多書院都在推薦學子購買文學報。要是沒有書院推薦,文學報半年都未必能夠突破一萬份。

 這麼一點發行量,加上廣告收入,也做不到收支平衡。到現在文學報還在虧損。

 不過聞先生完全不在意這點錢。

 聞先生當初創辦文學報,目的不是為了盈利,而是為了引導讀書人的思想,為皇上的新政搖旗吶喊。

 聞先生賣力吶喊,終於有了效果。有大儒稱呼聞先生為皇上門下一走狗。

 聞先生一口唾沫吐過去,挽起袖子開始辯論。不是面對面的辯論,而是通過報紙打嘴仗。

 聞先生說了,任何人都可以寫文章罵他,他也會天天寫文章駁斥對方。

 一開始,反對者都是在文學報上寫文大罵聞先生是皇上門下一走狗。後來覺著不爽利,乾脆去申請一個報紙批號,自己辦報紙,專門罵聞先生那一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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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漢第三份報紙就這樣誕生了,取名學林報。

 學林報還很嫩,比起皇家報的二十四版外加副刊,那是遠遠比不上。就連文學報的六個版面也比不上。

 新誕生的學林報只有兩個版面。不過捧場的人很多,多半都是守舊派。

 現在在報紙上,以聞先生為代表的這一派被人稱之為海派。說他們是海外歸來,說話做事都透著一股子蠻橫勁。完全沒有豪門世家的富貴優雅。

 除了海派,守舊派,還有夾在中間的改良派,改革派,實幹派。

 學林報得了守舊派的資助,氣大財粗。這些人別看守舊,其實一直緊盯著朝堂。知道皇上辦報紙的底線,就是不得詆毀皇上本人,不得故意詆毀皇室,不得詆毀大漢軍隊。只要守住了三條不準,就可以在報紙上隨便說,隨便罵。吵翻了天,報業監督衙門也不會插手。

 學林報拿著大把的錢,肯定是要大幹一場。他們請來有名的大儒,還有那些致仕的官員。比如被皇家報說成不得皇上召見而突發心肌楊大人楊首輔,就被學林報重金請來執筆。

 楊大人有心朝堂,奈何顏均看不上他,不肯用他,連見都不肯見他。楊大人衝冠一怒,投了學林報,開始在報紙上同聞先生針鋒相對。

 學林報來勢洶洶,文學報不甘示弱,也拉了不少名人。比如宋子期就被文學報給坑了,不得已只能捏著鼻子跳坑,同親家楊大人打起嘴仗來。

 現在學林報和文學報每天在報紙上打嘴仗,老百姓看不懂,讀書人卻看得津津有味。正所謂真理越辯越明,很多讀書人都是通過這兩份報紙讓一團漿糊的腦子變得條理分明。也有很大一部分讀書人,通過兩份報紙,確定了自己的理念和三觀。

 兩份報紙都在不遺餘力的拉攏人才,天天相愛相殺,打生打死。皇家報走老百姓路線,不知不覺,已經在民間獲得了偌大的影響力。

 地方上的百姓和官員,都是通過皇家報了解新政,還有朝廷動向。

 當初宋安然提出以報紙左右人心,以人心左右天下的目標,如今皇家報正在一步步的達成宋安然的要求。

 文學報和學林報,這兩份高大上的報紙看不起老百姓,盡寫一些老百姓看不懂的內容。結果就讓皇家報鑽了空子,不知不覺間,皇家報在民間已經非同一般的威信。

 宋安然很滿意這樣的結果,要求各地的通訊點加大發行量。爭取一年內,讓報紙走進鄉下,五年後,走進偏遠山村。

 宋安然的最終目標,是讓皇家報覆蓋全天下,只要有漢人的地方就有皇家報。所以皇家報要堅持走接地氣路線。

 那什麼,既然老百姓喜歡看皇室成員的八卦,那就多多報道,爭取銷量翻番。

 至於淳親王和靈惠公主的反對聲,宋安然這個做母親的,毫不客氣的給鎮壓了。

 顏宓走在京城的大街上,也跟著買了三份報紙。

 文學報和學林報的內容有限,顏宓坐在馬車上,很快就看完了。

 倒是皇家報厚厚的一疊,拿起來分量十足。

 翻看皇家報,就看到自己兒子的新聞。顏宓嘴角抽抽,接著往下看,又是閨女的新聞。顏宓眉間抽搐。

 繼續往下翻,什麼亂七八糟的內容都來了,什麼豪門大戶狗血劇情,什麼私生子找上門,什麼惡霸王強佔民女,什麼市井怪談啊,什麼青樓花魁啊,還有招工啟事。當然也有高大上的內容,全都集中在頭四版。

 顏宓朝外面看去,茶樓里,酒樓里,大家都拿著一份皇家報看得津津有味。就連下苦力的漢子得閑的時候,也圍在一起聽老先生念皇家報。

 顏宓搖頭笑了笑,難怪皇家報賣得這麼好,從南到北都有皇家報的影子。就憑這報紙上的內容,老百姓肯定喜聞樂見。

 既能看到高大上的朝廷新政,又能看到王爺公主的八卦,還能看到市井百姓的生活,全國各地的物價,香艷妹俗的故事,傳奇話本小說。可以說,一份皇家報,滿足了眾多口味。

 顏宓心潮起伏,一路上想了很多。馬車搖搖晃晃,不知不覺就到了行宮。

 宋安然在京城的別院,擴建該做行宮。目前宋安然就住在行宮內。

 顏宓這位太上皇回來,自然也住在行宮中。這個安排讓顏宓比較滿意。

 顏宓可不想住到大正宮去。

 顏均所住的園子被改名為大正宮。

 顏宓沒有從正門進入行宮,而是直接躍上房頂,悄悄地進了行宮。

 顏宓想給宋安然一個驚喜。

 宋安然這個時候正在後院歇息。

 眼看著就要過年,再過幾天就是開皇元年。到時候顏均就要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說實話宋安然心裡頭還是挺擔心的。

 這段時間鋪墊了這麼多,可是誰也不敢確定新政能夠順利推行天下。

 宋安然閉目眼神,腦子裡卻想著朝堂上的事情。

 突然感覺臉上痒痒的,就像是有人用羽毛輕輕地掃自己的臉頰。

 宋安然微蹙眉頭,誰這麼大膽,竟然敢在這個時候打攪他。莫非是顏垚,還是顏箏?

 宋安然猛地睜開眼,然後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龐。

 宋安然先是一愣,接著心頭一喜,臉上帶著歡快的笑容,沖顏宓張開了雙臂。

 顏宓一把抱住宋安然,親親宋安然的臉頰,「想我沒?」

 宋安然連連點頭,她依偎在顏宓的懷裡,說道:「怪想你的。生怕你不能趕在過年前回來。」

 宋安然聞著顏宓身上熟悉的味道,感覺自己快要醉了。

 顏宓悶聲一笑,說道:「為了你,無論如何我也要儘快趕回來。」

 宋安然滿足的笑了笑,問道:「路上順利嗎?」

 顏宓嗯了一聲,「路上很順利。沿海一帶已經沒有海盜。所有的海盜都被趕到南洋。現在南洋那邊有點亂,估計明年又要打仗。」

 宋安然擔心地問道,「四方城沒問題吧。」

 顏宓搖頭,說道:「沒問題。有秦裴在,沒人敢打四方城的主意。」

 宋安然有點詫異,「秦裴沒有跟著你一起回來?」

 顏宓挑眉,「他為什麼要跟著我一起回來?你不怕我們兩人在船上打起來?」

 宋安然低頭偷笑。

 直要一說起秦裴,顏宓就跟炸了毛的公雞一樣。

 宋安然這個時候肯定得順毛摸。

 宋安然輕聲抱怨道:「你不在京城,我一個人很累。幸好你回來了。」

 宋安然靠在顏宓的身上,讓顏宓很滿足。

 顏宓輕輕拍著宋安然的後背,說道:「我以後都陪在你身邊。有任何難處,都交給我來處理。」

 宋安然當即笑了起來,「當真?正好我這裡有些事情需要你出面。」

 顏宓眉眼一跳。他才剛回來,宋安然就抓壯丁,要不要這麼現實。

 宋安然現在滿腦子都是朝堂,都是顏均的新政,真的沒有一點要你儂我儂的心思。

 顏宓無法,只能被宋安然抓壯丁。

 顏均要推行新政,首先就要拉攏各大世家豪門。大家統一思想,後面的事情才好辦。

 顏均本是豪門公子,可是他自幼離京從軍,後來又去西北。說起來,顏均雖然出身豪門,可是他同京城的豪門世家並不熟悉,甚至可以說陌生。

 而這種拉攏人的事情,自然是越熟悉越好。

 恰恰顏宓對京城的豪門世家都非常熟悉。

 要是顏宓沒回來,宋安然就打算請高皇帝顏光出面。不過顏光輩分太高,他出面效果不一定好。

 現在豪門世家的當家人多半都和顏宓宋安然是同輩。同輩之間才好說話。顏宓回來,正好解決了這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