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8章 寧三老爺死

發佈時間: 2022-11-04 12:4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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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天爺似乎站在了宋安然這邊,開始印證宋安然的話。

 天氣越來越熱,卻始終見不到一滴雨落下。明明還是四月,京城卻已經提前進入了夏天,人們每天都生活在蒸籠裡面。就連蟬都提前從土裡面鑽了出來。

 宋安然看著窗戶外面的樹木,一個上午過去,一絲風都沒有。

 宋安然拿起手絹,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心裡頭有些不是滋味。

 天氣越熱,就越說明宋安然的判斷是正確的。可是天氣越熱,也就意味著災情得不到緩解,老百姓的日子會越來越難過。宋安然想到這一點,心裡頭還是很矛盾的。

 宋安然將喜秋叫進來,問道:「每個田莊都安排好了嗎?」

 喜秋說道:「回稟少夫人,都照著少夫人的吩咐安排下去了。今年所有田莊租子全部減半,另外每個田莊至少要打兩口井,錢全都從公中出。」

 宋安然點點頭,說道:「那就好。希望今年莊子上不會有人餓死。」

 「少夫人放心吧,租子減半,那些莊客都高興壞了。今年肯定不會餓死人。」

 宋安然卻搖頭,「這種事情可說不定。如果一直這麼乾旱下去,餓死人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就算是在京城,就算有朝廷賑災,也不可能照顧到每一個災民。

 天災來臨的時候,往往伴隨著人禍。天災可怕,人禍更可怕。那些偏僻的小地方,正所謂天高皇帝遠,鬼才知道當地那些惡霸會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

 喜秋擔心地看著宋安然,「少夫人很憂心?可是災情越嚴重,少夫人的計劃就越順利。計劃順利,少夫人也不高興嗎?」

 宋安然輕聲一笑,她對喜秋說道:「你說的我都明白。災情越嚴重,離順安商行倒霉的日子也就越近。很快,四海商行重新進入京城糧食市場的機會就會到來。

 單從這方面來說,我的確應該高興。可是四海商行能力再大,也救不了每一個人。這段時間內,肯定會有人家破人亡。

 也有人從一個正常人,變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喜秋,你可明白,我並不想見到人間慘劇,更不想成為慘劇的幕後推手。」

 喜秋急切地說道:「少夫人從來都不是幕後推手。少夫人一直在努力救災,少夫人比順安商行那幫人做的多得多。

 現在就算有人家破人亡,那也不是少夫人的責任。所有的責任都該算在順安商行頭上。

 是順安商行為富不仁,夥同其他糧商暗中哄抬糧價,還不准我們四海商行進入京城糧食市場,真是豈有此理。他們喪盡天良,總有一天會遭到天打雷劈的。」

 宋安然低頭一笑,「話是沒錯。要是我當初沒不那麼乾脆的退出京城糧食市場,現在我至少還能做點什麼。罷了,先不說這些。白一回來了嗎?」

 「奴婢去看看。」

 小半個時辰之後,白一從外面回來。

 遇事從來都是面不改色的白一,這會也是一頭的熱汗。

 白一來不及洗漱,就急切地對宋安然說道:「少夫人,外面打起來了。今天有幾百個下苦力老百姓衝擊順安商行的倉庫。兩邊轉眼間就打了起來。

 已經驚動了五成兵馬司,京城府尹,還有錦衣衛。那些下苦力的人,有一半被打傷了,還有一部分中途逃走了。剩下的全都被抓了起來。

 另外,其他糧商或多或少都受到了衝擊。甚至有人激動的要放火燒毀糧商的店鋪。現在京城市面上,到處都是亂糟糟的。老百姓說什麼的都有,反正就是人心大亂。

 要是朝廷再不管管順安商行那幫糧食,奴婢估計之後還會有更大的暴動。」

 宋安然聞言,緊蹙眉頭,「你知不知道那些下苦力的人為什麼要衝擊順安商行?」

 白一說道:「奴婢聽說,順安商行三天內糧價漲了五成,而且賣給老百姓的全都是一些發霉變質,甚至是被水浸泡過的糧食。有人吃了從順安商行買來的糧食拉肚子,活生生的拉死了。

 而且死的不是一個人,最近這段時間吃了順安商行的糧食死的人加起來足有十幾個人。多半都是那些下苦力的工人。還有一些身體虛弱的小孩和婦女。

 今天一大早,又有人吃了順安商行的糧食過世。老百姓群情激憤,幾百個人全都衝到順安商行的糧倉,想要討要個說法。結果說法沒討要到,反倒是被打傷了。」

 宋安然冷冷一笑,目光有些可怕。宋安然說道:「不作不死。順安商行這麼干,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看到對手自己作死,宋安然心裡頭有些高興。不過又替那些吃了發霉變質食物而死的人感到可惜。

 宋安然命令白一密切關注京城的動靜。看看京城府尹和錦衣衛要怎麼處理這件案子。是繼續包庇順安商行,還是說秉公辦理?

 如果繼續包庇順安商行,京城遲早要出大亂子。甚至在京城周邊即將滅絕的白蓮教也有可能死灰復燃。一想到那種可能,宋安然都替官府頭大。

 一邊是沒飯吃的老百姓,一邊是唯恐天下不亂的白蓮教,宋安然倒是要看看朝廷和元康帝如何應付這次危機。

 要是應付不好這次危機,等到六七月份雨季到來,那時候只怕會死更多的人。

 幾百個老百姓衝擊順安商行在京城的糧倉,這件事情放在地方上,最多就是一件治安事件,連個浪花都沒有。但是放在京城,這件事情就太嚴重了。

 幾百個人聚在一起衝擊順安商行糧倉,這是一件性質非常嚴重的事情。今天幾百個人衝擊商行,明天幾千個人衝擊官府,那可怎麼得了。

 這麼重大的事情,京城府尹和錦衣衛第一時間就稟報給元康帝知曉。

 元康帝剛得知此事的時候,氣的吹鬍子瞪眼,一群刁民,竟然敢膽大包天衝擊內務府下面的順安商行,簡直就是找死。

 後來從京城府尹那裡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后,元康帝更是氣的牙齒咯吱咯吱作響。差一點就要提劍殺人。幸虧劉小七機靈,及時勸住了暴走的元康帝。

 「陛下息怒。幸虧事情發現得早,還有彌補的機會。」

 元康帝怒視劉小七,「去將魏德召給朕叫來。」

 劉小七趕緊說道:「陛下可是要詢問順安商行的事情?啟稟陛下,順安商行是寧家人在打理,內務府只是在裡面佔了股份。」

 這樣的好機會,劉小七肯定不會放過寧家,也算是間接的算計寧皇后。

 元康帝雙目噴火,「廢什麼話,趕緊將魏德召還有寧家人統統叫到宮裡來。朕要問問他們,是不是打算激起民變,推翻朕的皇位。在京城地界,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他們都敢這麼干,可想而知在地方上,他們又是如何的無法無天。只怕比朕這個皇帝還要威風八面。」

 這話幾乎等於誅心。

 京城府尹和李指揮使全都低下頭裝作鵪鶉。他們後悔聽到這番話。要是事後元康帝後悔了,會不會殺人滅口啊。

 還不到五月,京城府尹已經出了滿頭的汗水,可是他卻不敢伸手去擦汗。只能老老實實的站在大殿內。

 李指揮使的情況要稍微好一點。他畢竟是元康帝的忠實走狗,元康帝就算要殺人,暫時也殺不到他的頭上。李指揮使只是擔心又一次同寧家寧皇后對上,這一次不知道該如何化解。

 劉小七奉命去叫人。經過李指揮使身邊的時候,劉小七還特意瞥了他一眼。

 李指揮使哆嗦了一下,心想劉公公用那眼神看我,到底是什麼意思啊。是要給我傳遞什麼消息嗎?李指揮使只恨自己腦袋瓜子不夠靈醒,看不透劉公公的用意。

 其實劉小七看李指揮使的那一眼,並沒有實際的用意。他只是好奇李指揮使這個人。

 劉小七知道,李指揮使同宋安然的關係很好,還是靠著宋安然的幫扶才能有今天。劉小七就是好奇,李指揮使這個人何德何能能夠得到宋安然的重視?難道就因為他比較傻嗎?

 劉小七出了大殿,吩咐小內侍去叫人。然後又返回大殿繼續伺候元康帝。

 元康帝正在砸東西,他都快被下面的蠢貨給氣死了。

 元康帝這會真的有殺了寧家人,內務府,以及順安商行那幫人的心思。將那幫飯桶統統殺光,他倒是要看看,以後還有誰敢在糧食上面做文章。

 可是元康帝卻想不透,自古以來,商人們都喜歡在糧食上做文章。只因為到糧商買糧食的人都是普通老百姓。老百姓沒錢沒權,這類人最軟弱可欺。一到災年,老百姓就成了有錢人眼中待宰的羔羊。

 元康帝將案頭上的東西,全都扔到了地上,發泄了一通怒火。

 然後元康帝又命人去將戶部尚書宋大人請來,另外將當值的幾位內閣大佬都請來。

 糧食問題,關係到一個國家的命運和根基,元康帝不敢大意。必須要群策群力,商量一個妥善的解決辦法。

 一個小內侍才柱子後面,偷偷的給劉小七打手勢,告訴劉小七魏德召已經來了,就在外面候著。

 劉小七眼睛眨了兩下,小內侍知機,趕緊偷偷退出了大殿。

 劉小七躬身對元康帝說道:「啟稟陛下,奴才去催一催,看看幾位大人都到了哪裡。」

 「趕緊去。別讓朕等太久。」

 「奴才遵命。」

 劉小七躬身離開大殿,先去見魏德召。

 魏德召一見到劉小七,就差點給劉小七跪下來,「劉公公救命。」

 劉小七冷冷一笑,「咱家剛才已經救過你一命。陛下聽說了順安商行那邊發生的事情,得知順安商行在賣發霉變質的糧食,還吃死了人,勃然大怒。

 陛下本來要下旨捉拿你,直接明正典刑,是咱家勸住了陛下。咱家告訴陛下,順安商行是寧家人在負責,內務府只是參股,具體經營事情和內務府沒有關係。

 陛下聽了咱家的話,這才沒說要砍你的頭。不過咱家只能幫你到這裡,接下來能不能保住性命,就要看魏公公怎麼做。」

 魏德召恭恭敬敬地請教,「請劉公公教我。」

 劉小七冷哼一聲,表情十分高傲。他說道:「魏公公進去之後,該請罪就請罪,該認錯就認錯。千萬不要妄想推卸責任,就能逃過一劫。

 魏公公想要得到陛下的原諒,除了請罪認錯之外,還要給陛下提供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京城大旱,老百姓沒飯吃,順安商行沒有盡到責任,提供不了足夠的糧食。

 魏公公,你可有想好這個問題要怎麼解決?順安商行要是供應不了那麼多糧食,最後餓死人,激起民變,魏公公覺著自己到時候還能活嗎?只怕到時候最先死的人就是魏公公,還有魏公公的徒子徒孫。」

 魏德召皺眉,他知道劉小七說的都是對的,可是要解決順安商行的問題,必須借用四海商行的力量,這是魏公公不樂意的。

 奈何形式比人強,今天為了保命,他只能豁出去,先躲過今天這場劫難再說。

 魏公公跟著劉小七進入大殿,當機立斷跪下來,磕頭請罪。邊請罪,邊痛哭流涕,一臉的懊悔和痛不欲生。

 一旁的李指揮使見了,頓時甘拜下風。心想宮裡面的公公,能坐上總管太監的位置,果然不簡單。光是這聲情並茂的哭聲就讓人產生了惻隱之心。

 李指揮使感慨了一下,也就那麼一下,之後繼續眼觀鼻,鼻觀心。

 對於魏公公哭泣,元康帝沒有絲毫動容。他連踹魏公公幾腳,大罵狗奴才。

 魏公公被踹翻在地,然後繼續磕頭請罪,說他自己沒盡到監督的責任,才讓下面的人胡作非為,差點釀成大禍。

 元康帝正在怒頭,乾脆一把抽出利劍,就朝魏公公刺去。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有小內侍從大殿外進來,「啟稟陛下,承恩伯到了。宋大人同內閣的幾位大人也都到了。」

 元康帝本還在氣頭上,聽到人到了,這才努力平息怒火。然後對魏公公說道:「滾到一邊去。」

 魏公公趕緊跪到邊上,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程度。

 寧老爺子帶著寧三老爺一起進宮,事關順安商行,寧三老爺這位負責人肯定要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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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子期同內閣幾位大佬先後進入大殿,先給元康帝行禮,然後開始說事情。

 事情的源頭在順安商行,自然要先說順安商行。

 恰在此時,宋子期站出來,「啟稟陛下,微臣有一事稟報。戶部在順安商行購買的糧食,有一部分也出現發霉變質的情況。

 那部分糧食,微臣已經讓人收集起來,打算找順安商行退換。不過今日順安商行被人打砸,微臣這才知道順安商行發售發霉變質的食物,並非偶然,而是長期如此。

 微臣懇請陛下,未免激起民變,務必嚴懲此事相關人員,給老百姓一個交代。」

 宋子期話音一落,內閣幾位大佬紛紛附和。這下子寧家父子就緊張了。

 寧老爺子帶著寧三老爺跪在地上請罪,說監管不力,下面的人胡作非為,請陛下責罰之類不痛不癢的話。

 元康帝聽了,連連冷笑。一個個全都說監管不力,全都將責任推到下面做事的人頭上,真當他不了解世情嗎?

 沒有上面的人發話,給下面辦事的人十個膽子,也不敢出售發霉變質的食物,更不敢將這種黑心糧食賣給戶部。

 真是豈有此理。

 但是元康帝沒有暴怒,更沒有斥責寧家父子。元康帝只是冷冷地瞪了眼寧家父子。

 寧老爺子看到元康帝那個眼神,頓時就驚住了。元康帝那個眼神,分明是要殺人的眼神。

 了解元康帝的人都知道,元康罵得越凶,事情反而不嚴重,還有轉圜的餘地。反倒是當元康帝不罵人的時候,那才是真正要命的時候。因為元康帝已經盼了你的死刑,自然沒有必要再浪費口水去罵你。

 寧老爺子身為元康帝的老丈人,元康帝還沒做皇帝之前,就和元康帝打交道。他對元康帝的性子太清楚了。

 心下慌張,完了,完了,陛下要殺人了。他該怎麼辦?寧三老爺雖然不成器,可也是他的兒子啊。他難道真的要眼睜睜的看著寧三老爺去死嗎?

 寧老爺子想到了兩個外孫承郡王和平郡王,又想到寧皇后。他們能夠救下寧三老爺的性命嗎?

 寧三老爺卻無所察覺。見元康帝沒有罵他,他心裡頭還在慶幸躲過一劫。

 果然是無知者無畏啊!

 元康帝沒再理會寧家父子兩人,轉而和朝臣們商量起善後和賑災的事情。

 宋子期擲地有聲的說道:「戶部存糧不夠,順安商行已經不可信,必須尋找新的糧食來源。南方那邊今年種下的糧食還沒收穫,不可能從南方調糧。

 西北西南更不用考慮。現在唯一還能找到足夠糧食的地方就是海外。據微臣所知,全國這麼多商行,海外運糧規模最大的就是四海商行。

 四海商行曾在京城立足了六七年,從來沒有傳出哄抬糧價,售賣發霉變質糧食的名聲。微臣以為,陛下可以下旨,命四海商行大量供糧。

 進而減輕順安商行和其他糧商的壓力。同時有了四海商行大批量供應糧食,微臣相信,京城的糧價很快就會回落到正常的價格。」

 內閣幾位大佬思慮了一番,與其讓內務府掌控京城糧食市場,不如讓宋家人掌控。好歹宋子期也是文官。

 於是內閣幾位大佬紛紛點頭,表示贊同宋子期的提議。而且內閣大佬們還提到一件事情,當年永和帝帶領幾十萬軍隊殺向草原,所耗糧草上千萬斤,幾乎全是四海商行提供的。

 當年四海商行能夠給朝廷供應上千萬斤糧食,現在一樣可以。而且當年四海商行給朝廷供應糧食的時候沒有漲價,並且價格還比市場價要低。相信現在的四海商行同樣能夠低於市場價賣糧食給戶部。

 跪在邊上的魏公公,聽著內閣大佬們議論紛紛,心頭是又悔又恨。原來宋安然和宋子期早就商量好了對策,就在這裡等著他。

 魏公公本以為將四海商行趕出京城糧食市場后,四海商行再也沒有機會回歸京城糧食市場。

 魏公公一度相信,以順安商行的勢力,一定可以做好救災的事情。哪裡想到,竟然遇上了寧三老爺這個要錢不要命的豬隊友,還鬧出吃死人這樣嚴重的事情。

 魏公公這會真的後悔同寧家合作順安商行。順安商行已經坑過內務府一次,沒想到這一次他當總管太監,依舊被順安商行還有寧家坑。

 魏公公氣的咬碎了銀牙,他真的恨不得跳起來殺了寧三老爺。這個蠢貨,蠢豬,看他乾的好事。為了一點利潤,真是連命都不要了。

 現在好了,順安商行倒霉了,宋大人和內閣大佬們助推,很快四海商行就會重新回到京城糧食市場。

 以四海商行的勢力,魏公公可以想到,順安商行在京城糧食市場上,會被四海商行打得落花流水,潰不成軍。到時候別說賺錢,連立足都很困難。

 魏公公恨啊,可是再恨也沒有用。事已至此,他只能順勢而為,而不是逆流而上。

 魏公公低眉順眼的聽著朝臣們議論救災的事情,他希望元康帝能夠堅持住。畢竟內務府是元康帝的私人產業,內務府賺了錢,也就是意味著元康帝有錢。

 但是魏公公忽略了一個問題。在皇位和天下面前,錢財全是身外之物。

 元康帝雖然不是明君,但是絕對不是昏君。所以在天災面前,元康帝選擇了舍錢財,救百姓。只要百姓安穩,國家就安穩,他的帝位就安穩。這樣一個樸素的道理,不需要任何人教,元康帝自己就能想明白。

 所以元康帝在經過一番掙扎之後,果斷的捨棄了順安商行,同意戶部從四海商行買糧。

 但是元康帝也有條件。如果四海商行不能按期供應糧食,或者糧食質量有問題,那麼四海商行必須承擔所有的責任。到時候該殺還是流放,全憑元康帝做主。

 宋子期領命,面色倒是十分平靜。

 宋子期同內閣大佬們一起離開了思政殿。宋子期回到衙門后,就命洗墨即刻到晉國公府通知宋安然,讓四海商行即刻運糧進京。

 洗墨領命而去。

 國公府內,宋安然見到了洗墨,聽了洗墨轉達宋子期的吩咐,宋安然笑了起來。這一天終於被她等到了。她就知道,將事情交給父親,一定會成功的。

 宋安然送走洗墨,同時吩咐白一帶著她的親筆信去見朱敬。

 四海商行為了京城這場天災,早在三月初就開始備糧。目前,四海商行在江南準備了將近七百萬斤的糧食。同時四海商行在碼頭上,還存了將近一百萬斤的糧食。

 宋安然給朱敬去信,就是要朱敬先將碼頭上存的一百萬斤糧食運到京城。其中五十萬斤賣給戶部,以目前市場價的五折出售。

 另外五十萬斤,就放在四海商行名下的鋪子裡面發賣。價格是目前市場價的七折。

 七折的價格已經比去年高了一倍。但是以目前的市場價,七折已經是良心價。更關鍵的是,四海商行準備的糧食,全是優質的白花花的大米。老百姓買回去就能直接下鍋煮著吃。

 不像順安商行賣的多半都是帶殼的穀子,穀子泡了水或者裡面是否空心,老百姓光靠肉眼哪裡分辨得那麼清楚。

 順安商行掌控京城糧食市場的這兩月,想在京城市面上買到白花花的大米,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糧商們坐地起價,全將白花花的大米存起來,等到災情更為嚴重,糧價更高的時候再發賣。

 但是他們都沒想到,一場老百姓衝擊順安商行的事件,竟然讓四海商行抓住機會,趁機回歸京城糧食市場。以強力的手段和絕對的勢力打壓京城的糧價。

 這註定是一場會掀起無數風波的糧食大戰。

 當四海商行拿出五十萬斤白花花的大米在京城售賣的時候,所有糧商包括順安商行全都傻眼了。

 這是什麼情況,四海商行不是退出去了嗎,怎麼又回來了。誰讓四海商行回歸京城糧食市場的?事先怎麼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更過分的是,四海商行售賣白花花的大米,價錢竟然比穀子還要便宜。這簡直就是豈有此理,簡直是亂來。

 有激動的糧商想要找四海商行理論,更有甚者,還想帶著人去打砸四海商行。當他們來到四海商行的糧店,竟然看到錦衣衛在維持秩序。

 無數老百姓蜂擁而來,只為了白花花的大米,還有比市價更低的價格。以至於錦衣衛不得不派出人來維持秩序,否則老百姓就要為了爭搶糧食打起來了。

 為了讓每個人都買到糧食,四海商行做出了限售。每個人每天只能購買兩斤糧食。

 對此,老百姓雖然有抱怨聲,但是抱怨聲並不大。大家都知道,糧食有限,如果不限售的話,有人能買到糧,有人肯定就買不到。有人吃飽,有人肯定要餓肚子。大家都不願意餓肚子,限售這種舉動,勉強平衡了這種矛盾。

 糧商們看著望不到頭的隊伍,還有那些虎視眈眈地錦衣衛,頓時慫了。他們這個時候去找四海商行理論,不僅不能了解情況,還會被老百姓打死的。

 糧商們灰溜溜的走了。他們去找順安商行的負責人,也就是寧三老爺討要主意。

 等他們來到寧家,才知道寧三老爺進宮去了。從上午到下午,這會都快晚上了還沒出宮。也不知道遇到了什麼事情。

 有精明的人,聯想到四海商行重新進入京城糧食市場,心頭就開始猜測,莫非寧三老爺倒霉了?

 這麼一想,精明的糧商頓時心頭一跳,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完蛋了,寧三老爺肯定完蛋了。

 上次順安商行同四海商行斗,順安商行就輸了一籌,寧三老爺還被罷免了官職,變成了白身。這一次,莫非寧三老爺又輸了?

 糧商們完全沒想到,現在這一切都是因為早上那一場老百姓同順安商行之間的衝突造成的。

 以前出了類似的事情,朝廷的反應向來很慢,最快也要三五天才會有動靜。

 這一次不到一天,事情已經解決,並且糧食還進入京城。這樣的速度,京城的糧商哪裡見識過,自然也就沒有意識到早上那場衝突究竟造成了多嚴重的後果。

 不過這些糧商遲早都會意識到,誰也不能阻止四海商行進入京城糧食市場。跟著順安商行混的那些糧商,最終都會倒霉。唯有跟著這四海商行混的糧商,才能有肉吃。

 現在糧商們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但是不妨礙他們做出選擇。有厚道的糧商,當初同四海商行合作得很愉快的,心裡頭已經隱約倒向了四海商行。

 有那行事暴躁,心比較黑的糧商,肯定會堅持站在順安商行這邊。畢竟順安商行背靠內務府。正所謂大樹底下好乘涼,跟著順安商行,早晚都能吃上肉。

 當然也有牆頭草,兩邊觀望的。也有誰都不想靠,只靠自己的。

 反正這場風波的影響,會在之後數天之內,慢慢表現出來。

 天已經黑了。

 皇宮之內,寧三老爺還跪在思政殿外面。從進宮到現在他粒米未進,先是跪在大殿內。後來元康帝嫌他礙眼,又讓他跪在大殿外。

 至於魏公公已經去慎刑司領罰。二十板子,一下都不能少。

 這還是劉小七替魏公公求情,才求來的。

 魏公公心裡頭很感激劉小七。

 劉小七卻似笑非笑地說道:「魏公公,咱家救你,一是看在我們都是一類人。二是看在你還算有點本事,知道分寸。三是咱家不希望內務府短短時間內再換一個總管太監。你明白嗎?」

 「多謝劉公公仗義相助。劉公公的恩情,我牢記在心。劉公公若有所差遣,萬死不辭。」魏公公也很上道。

 劉小七笑了起來,他的手壓在魏公公的肩膀上,話中有話地說道:「魏公公,咱家雖然年紀沒你大,在宮裡的時間也比不上你。但是論到做事,咱家未必輸給你。」

 「劉公公說的是。」魏公公低著頭說道。

 劉小七則繼續說道:「咱家在這裡有一句話提醒你,凡事不要太絕對。還有,不要自作聰明的去和別人斗。下次內務府再出事,咱家未必還能保住魏公公。魏公公好自為之吧。」

 劉小七笑著離開了。魏公公還停留在原地,表情有些陰晴不定。他在揣摩劉小七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劉小七讓他不要自作聰明的和別人斗,說的是誰?莫非暗指四海商行?還是宋安然?亦或是別的人?

 魏公公還有很多問題想不明白,但是劉小七早就離開了。他想請教也找不到人。魏公公打算回去后,要好好思慮一番,將劉小七的話掰碎了揉爛了想。總會想出一個答案。

 劉小七回到思政殿,寧三老爺還跪在大殿門口。

 這會寧三老爺也算是反應過來了,知道自己要倒霉了,可是他卻求救無門。

 見到劉小七,寧三老爺也是飢不擇食,竟然問劉小七求救。

 「劉公公,求你替我在陛下面前多美言幾句。事成之後我定有重謝。」

 劉小七板著臉,當著眾人的面,陰陽怪氣地說道:「三老爺還是留著銀子自己花用吧。咱家不需要三老爺用銀子砸,咱家受不起。」

 劉小七說完,就要進大殿。

 「劉公公留步。」

 寧三老爺急切地叫住劉小七。

 「劉公公能不能派人到坤寧宮傳個信。只要劉公公肯幫忙,你就是我們全家的恩人。」

 劉小七笑了起來,他說道:「宮裡發生這麼大的事情,而且還牽涉到三老爺。三老爺認為皇後娘娘會不知道嗎?你的事情,皇後娘娘早就知道了。但是到現在皇後娘娘也沒出現,三老爺難道還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嗎?據咱家所知,老爺子早早的就去了坤寧宮求見皇後娘娘。」

 寧三老爺聞言,臉色煞白。他連連搖頭,「不會的,不會的。劉公公,你是在騙我,對不對?」

 「咱家欺騙三老爺,能得到什麼好處嗎?一點好處都沒有,咱家才懶得費那個功夫。」

 劉小七冷哼一聲,不再理會寧三老爺,直接進入大殿伺候元康帝。

 元康帝正在埋頭書寫。見劉小七進來,就問道:「人還跪著?」

 劉小七恭敬地說道:「啟稟陛下,寧三老爺還跪在外面。要如何處置三老爺,請陛下示下。」

 元康帝放下手中的筆,冷笑一聲,「劉樹,你說朕該如何處置寧三?」

 「奴才不敢妄言朝政大事。」劉小七低頭,顯得有些緊張。

 「朕讓你說,你怕什麼?」元康帝冷哼一聲。

 劉小七低著頭,說道:「那奴才就斗膽說說想法。寧三老爺有罪,並且罪不可恕。但是律法之外還有情理。寧三老爺身為皇後娘娘的胞弟,若是按照律法處置寧三老爺,就會傷害到皇後娘娘的臉面,還有兩位王爺的體面。奴才以為,不如免去寧三老爺的死罪,讓寧三老爺戴罪立功,平息老百姓的怨氣。」

 元康帝聞言,大皺眉頭。

 劉小七則是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劉小七想讓寧三老爺死,但是他不能直接這麼說。所以劉小七玩了一個小花招,替寧三老爺求情。

 劉小七是在賭,賭元康帝的脾氣。要是賭贏了,那麼寧三老爺必死無疑。如果賭輸了,劉小七也沒什麼損失,反倒是寧三老爺還要欠他一個人情。怎麼算,劉小七都是賺。

 當然,寧三老爺不死,劉小七肯定會感到失望。說不定還會鬱悶幾天。畢竟像今天這樣的好機會,可遇不可求。誰也不知道下一次寧三老爺什麼時候才會作死。

 元康帝突然問劉小七,「你認為皇后的臉面比天下,比皇位,比大周朝的根本還要重要?」

 劉小七面上露出慌張之色,心裡頭卻已經樂翻了天。他賭對了,替寧三老爺求情,果然激怒了元康帝。

 劉小七躬身說道:「寧三老爺犯下的罪,死不足惜。」

 劉小七說得擲地有聲。他沒有直接回答元康帝的問題,因為無論怎麼回答,都非常危險。最好的辦法就是另起話題,避而不談。

 元康帝冷哼一聲,狠狠瞪了眼劉小七。

 劉小七趕緊露出誠惶誠恐的表情,顯得很害怕。

 劉小七這副模樣,讓元康帝很滿意。元康帝笑了起來,不過笑容又轉瞬即逝。

 元康帝思慮了片刻,劉小七說道:「將寧三處理了。屍首還給寧家。」

 「奴才遵命。」

 劉小七猶豫了一下,又問道:「皇後娘娘那裡,需要知會一聲嗎?」

 「不用!」

 元康帝皺眉,似乎很討厭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寧皇后。

 劉小七在心裡頭笑了。他就是要元康帝討厭寧皇后,越討厭他就越滿足。

 劉小七領命而去,帶著幾個內侍,將寧三老爺的嘴巴捂上,同時捆綁起來,沒有鬧出一點動靜,就將寧三老爺給帶走了。

 將寧三老爺帶到一處偏僻的偏殿,一杯毒酒強行灌下去,不到片刻,寧三老爺雙腿一蹬,人就死了。

 見寧三老爺已經死透,劉小七矜持地笑了笑。然後吩咐侍衛將寧三老爺的屍體還給寧家。

 至於坤寧宮那邊,劉小七想了想,還是讓人偷偷漏了點消息過去。這麼一場大戲,少了寧皇后的參與已經很遺憾了。

 現在大戲落幕,寧三老爺也死了,好歹也要讓寧皇后感受到一點點悲痛。

 反正劉小七已經狂奔在變態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寧皇后越痛苦,他就越興奮。在皇宮這個大染缸裡面浸染久了,劉小七也會變得越來越變態,越來越讓人害怕。

 不過在劉小七心中,一直有保留著一塊純潔的地方。那塊地方,安放著他的家人,他的姐姐,還有宋安然。只要他還活著一天,他就不會忘記那些值得思念的人。他也不允許任何人污染心頭那塊純潔的地方。